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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果果嘲讽地撇着嘴:“噢,它比你大哈?你叫它什么?叫它叔?还是叫它哥?”
“你找揍呢吧?你有事没事,没事快滚!”
张果果砸吧砸吧嘴,赖不唧唧地笑道:“啧,别别别,一来就叫我滚,你看,你不是要走了吗?我特地回来看看你,火车票买好了,哪天的?到时候我去送你。”
魏小河心一下竟然柔软了起来,是呀,以后,想见个张果果也见不上了,这个满嘴胡扯没正形的死家伙!
“下周的票,你回不来就不用送了。”
“那哪行,必须送,等你混好了别忘了提携我啊!嘻嘻!”
“我?够呛!混好了?别饿死就行…………”
“哟,饿死你回来找我,你弟弟我咋也省出一口饭来给你吃!”
“滚一边去,死张果果!哦,对了!你的信写得很不错的,文风清奇,回头别忘了经常给我写信!”魏小河捂着嘴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第42章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7)()
离开家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了,一个礼拜前魏小河就开始倒数,还有七天、还有六天、五天………………这时候的心情,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惧怕。但,她想,倒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去办的,自己应该去和林老师好好告个别。她抱起自己唯一的一个灰色小熊的毛绒玩具,给林海航打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小灰熊送给林老师的小女儿,毛毛。
接通电话,听说她要走,林海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才轻声说道:“小河,你别来我家里找我了,我想和你一起去河堤上走走,好吗?”
魏小河穿了一件半旧的灰蓝底子上印小碎花的连衣裙,头发随意用发圈扎了个马尾巴,河堤上的风已经开始有了那种凉而辽阔的秋天感觉,风把这条旧布裙子吹得完全紧贴在她的身上,却越发显得魏小河的身段是那么年轻圆润,线条流畅得没有一点点瑕疵,迎着阳光的一张小脸也显得那么忧伤和美丽,风把额前的发全吹到后面,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和自然天成形状优美的眉。
堤坝上的荒草,草尖有点泛黄了,一路行来,头顶的大槐树时常有小片的叶子飘落下来。太阳渐渐往西坠落,圆圆的红红的,把两个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林海航今天特地戴了一只大墨镜,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爱美扮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挡住的是什么,是自己对她不可控的深深的眷慕的眼神。
以后还能见到她吗?还能见她几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他百感交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魏小河竟然真抱了个毛绒小熊出来,这傻女孩!抱着一只小熊的魏小河看起来又平添了几分稚气,林海航又爱又怜地想。她这么小这么弱这么可爱,去北京?会怎么样?如果,自己是自由身,就陪她一起…………………唉,算了,不能想了,越想越伤心。
“小河,行李都准备好了?”
“哎。”
“你到北京自己要当心,别让自己太受委屈,要是实在太难了就回来。”
魏小河停顿了一下,继续“哎”了一声当做是回答。想了想,又故作轻快地说:“我后天走,你去送我吗?”
“不去!“林海航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魏小河站住了脚,细细地去端详着他的脸,看不见他墨镜后面的眼神,只看见镜片上倒印的自己的脸,美丽无邪,一脸的疑惑。
“呃?为什么?”
林海航嘴角歪了歪,苦笑了一下:“不去找那个不痛快,我……………听说不是张果果要去送你吗?”
魏小河转了转眼珠,“嘿嘿”假笑了一下:“对,张果果,那个死家伙!非要回来送我。”
两个人并肩站在了一棵枝叶披拂的老柳树下,一起往远处望去,河水不急不缓地流着,有几条船停在河的中央。对面岸上的村庄,在这边看起来好小好精致,像小玩具房子一样。坡上有小小的人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挑担子的,骑自行车的,赶着猪的,推着菜的……………农舍上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林海航慢慢转过身,有点哆嗦地扶住了魏小河的肩膀,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又凉凉地吻了一下。魏小河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仍然只能看见黑色镜片上反映的自己,眼睛睁得很大,眼神呆呆的有点茫然。
“小河,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魏小河看着镜片上的自己,抱着小熊毫不犹豫地使劲地点了点头。
天还没黑,张果果早早地就来敲门,还带了一塑料袋零食和几瓶鲜榨梨汁,走路上不小心碰碎了一瓶梨汁,弄得一手一身汁水淋漓,黏黏糊糊,甜甜腻腻。那也很开心,兴致颇高地大声和魏小河斗着嘴聊着天。对他来说,送魏小河去北京这件事情,好比《九九艳阳天》里唱的,小英莲送情哥哥上战场,十拿九稳会打胜仗,十拿九稳会戴上大红花骑马回家乡。所以就不应该有一点不开心,说笑得分外大声畅快,斗志昂扬!
魏小河本来有一点悲伤,却也被他一通瞎胡闹哄得笑眯眯的,心里愉快好多了,蛮好的,有这么个大活宝在,弄得自己完全没有了离愁别绪。
终于,张果果拖着几件行李,费劲巴拉地把魏小河送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硬座车厢,在车厢座位前运了运气,把装得其重无比的大行李箱子举起来,塞进了行李架上,然后才下了火车,气喘吁吁又心满意足地向她挥手道别。
魏小河用一只手托着腮,望向窗外,送站的人都走完了,站台上看起来那么冰冷荒凉,阴暗暗黑凄凄的,只间或闪烁着几点昏黄的灯光。车门“匡”地一声被列车员关上了,车窗玻璃也关得紧紧的,车厢内青白色的顶灯照在旅客的脸上,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疲惫而苍白。
火车晃了晃,缓缓开动了,“咔嚓咔嚓”,一路向北,深夜里的火车站迅速地被甩得很远很远,那个小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们也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
第43章 北京的冬天(1)()
严冬天气,寒风萧瑟,一大清早,简陋的长方形的小院子里,一扇红漆已经掉得斑驳了的旧木头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魏小河一头有点打绺的长发油腻腻地披散在肩膀上,脸色苍白,嘴唇皮干燥地翘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眼眶也红红的,明显是被手揉的有些发炎了。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浅灰色人造棉棉袄,里面就穿了件粉紫碎花的秋衣。
她用两只手费力地从小黑屋里拎出一个已经完全熄了火的煤球炉子,“跨差”一声放在门前窄窄硬硬的水泥通道上。
想了想,又赶忙急匆匆地跑进屋里,拿出了几张已经团成团的旧报纸,和一叠看展览会时收到的各色纸质宣传资料,哗啦一下,就花花绿绿地扔满了一地。魏小河东张西望挑选了一下,就抖抖索索地从地上摸起一团旧报纸,拿起打火机“嚓”的一声,点燃了,小小的桔红色火苗在纸里慢慢升了起来,带着一小股灰黑色的烟,纸的边缘迅速变成黑色。
这时,魏小河赶紧把烧着了的报纸扔进了炉膛里,接着又去撕了几张房地产的宣传资料,尽量撕碎一点,把这些纸片也手忙脚乱地扔进了炉膛,等了片刻,伸头去看,感觉火苗烧得略微旺了起来。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块新蜂窝煤用煤钳子夹了进去,压在那团烧旺了的火焰上。
浓烟迅速地冒了上来,她捂着口鼻,仍然被呛得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肩膀在寒风里颤抖着,身子蹲了下去,脸涨得通红。
从老家带来的衣物还是太单薄了,说是棉袄,其实只是两层化纤布中间絮上薄薄的一层人造棉花,举起来迎着亮看,到处都明晃晃地透着光。
腿上穿着的是一条家织的线裤,就是普通的白棉线织成毫无花样的硬板子线裤,已经穿了好多年,棉线的质地已经很硬了,基本上也不具备任何的保暖性了,唯一的作用就是看起来挺厚实,可能感觉很压风。脚上的一双棉拖鞋,是桥下夜市小摊子上买的残次品,两块钱一双大甩卖,粉红粉蓝的化纤绒格子鞋面,细细一看,花纹都是染错了行的,离远看起来倒是没啥问题,毛茸茸的,颜色鲜艳得很呢,竟然有着一派喜气洋洋的乡土气息。
魏小河用双手紧紧抱着胳膊,两只脚被冻得已经麻木掉了,只好在水泥地上跳来跳去,心里安慰自己这样跳呀跳的,运动一下应该也是能取暖的。
她在寒风里,一会儿伸头看一眼炉子,一会儿伸头看一眼炉子……………但是,怎么那股呛人的黑烟渐渐也没有了呢?
魏小河心里祈祷着,上帝如来佛观世音菩萨真主安拉,这火可千万别又灭了,我的天!今天这已经是第二遭了,每天自己没事就和这个破煤炉子较劲!每天!人家隔壁北京人屋子里的火都从来不灭的,自己就是伺候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可好了,炉子的火再灭了我连引火的纸都快烧没了!
她还是怀着一丝丝侥幸心理去看了看炉膛,每一个煤眼里都黑乎乎的,一丁点红色的火星也没有!她绝望地夹起那块煤,看了看煤的下面,完了,没点着,炉子里连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
魏小河用煤钳把那块蜂窝煤轻轻搁在了炉子的旁边,搓了搓冻得几乎僵硬的双手,继续在地上抓起一张报纸,打火机“嚓”一声,再来一遍…………………
“哎哟,小姑娘,你家炉子又灭了?”
隔壁那个白胖的北京女人抱着个一岁左右的白胖男孩,笑嘻嘻地撩开自己家厚重的棉门帘,披着件大红羽绒服,热气腾腾地站出来看她手忙脚乱地点火。
“哎,是呀,大姐,我我我又………………”魏小河低着头非常羞愧,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心里觉得,在这帮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眼里,自己不定多蠢多笨呢,而且多余。你们这帮外地人没事上我们北京来干嘛呀!我们北京有蜜呀?你看这一天到晚,马路上,车上都是乱糟糟的外地人,真是没法弄!撵都撵不走!烦死了!魏小河来北京时间虽短,这样的话真是没少听。
“嗨,算了吧!小姑娘,我看呀,你们南方人是弄不好这种闭气炉子了,来来来,上我们家夹一块烧好的蜂窝煤放上不就得了!你来!进来!”说完,胖大嫂就一撩门帘扭搭扭搭地走了进去。
魏小河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面,不知道是自己进去好还是在外面等着好。这时,棉门帘又掀开一条缝来,胖大嫂笑着对她招招手:“哎,你来呀,拿着煤钳进来呀。怕不是冻傻了?”
她感觉拿着煤钳走进了胖大嫂的家,一进屋,就“呼”一家伙被厚重的暖空气结结实实地包围住了,也顾不上看人家家里是什么样子的,就只是呆站在炉子跟前,看着胖大嫂把搁在上面的大水壶拿开,真好呀,真暖和呀!魏小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贪婪地吞噬着这温暖的空气,热烘烘烧得很旺的蜂窝煤一夹上来,只觉得“轰”一下,两边脸马上就烧得滚烫。
魏小河用煤钳紧紧夹着这块烧得火红的珍贵无比的蜂窝煤,嘴里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感谢的话,红着脸低着头走出了胖大姐家的大门。棉门帘“啪嗒”在身后合上了,她站在这个北京平民的门口,以后想来,这其实只是一家特别平凡甚至有点贫穷的北京居民,对当时的她来说,仍然觉得是极端富足和幸福的,比较起来,自己显得是那么贫困那么渺小。
她从暖房一样的屋里一出来,猛地接触到外面清冷干燥的空气,鼻子骤然一酸,眼泪竟然汪了出来。
好像有一点小雪若有若无地飘了下来。刚疑心自己看错了,雪,就绵绵密密地下大了起来。
终于,屋里开始有点暖和气了,在这间东三环边上十几平米的小破平房里,煤炉子里的三块蜂窝煤,每一个煤眼都通红地燃烧了起来。魏小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去旁边一个几乎转不过身来的小厨房里用开水壶接了一壶自来水,端放在了煤炉子上。
出租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柜、一个方凳子,这几样旧家具就把这间出租屋挤得满满登登了,屋子里没有置办任何的家用电器。只在写字台上摞了几本书,枕头的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
收音机的调频一直是调在北京音乐台上,广播里,主播伍洲彤正心情不错地笑着絮叨着:“今天,北京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降雪,这有好多听众点播范晓萱的《雪人》,这首歌就是应景儿,现在听最合适不过了,雪一片一片一片…………………好了,我就不啰嗦了,还是来听歌吧,来自范晓萱的《雪人》。”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静静地在空中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好冷,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魏小河把一张圆凳子拉到炉子旁边坐下,水壶里的水已经“嘶嘶”地响了起来,她把手试探着往水壶上一贴一贴,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被炉火暖了过来不那么僵硬的双手,干燥皴裂起皮,皮肤的细小缝隙里满是黑色的烟灰。她惊诧地把手举到眼前研究着,不是吧?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看了?她歪头看了看衣柜上的老旧镜子,我的天!这是谁呀?一头长发油腻腻地打着绺,脸颊红红的,细看起来还有点皲裂,满手黑灰。屋里一暖和,脚上的冻疮马上开始作痛作痒………………她心情很坏地龇着牙对着镜子笑了笑,这就是个烧火丫头嘛!我可不就是个烧火丫头!其实烧火还烧不好。
这里就是北京?自己多年来的心灵的故乡?啊?!灵魂的归处?哈哈!
唉,还是咬紧牙关熬去吧!且熬着吧!自己是没有什么后路可以退的。既然下定决心从家里跑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
第44章 北京的冬天(2)()
魏小河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人才市场的门前,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若有所思,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在等人才市场开门罢了。
每周的星期三星期六星期日,劳动人民文化宫都会有一场中小型的人才招聘会,围着围栏,卖门票,不算贵,两块钱一张票。一间大屋子里,用白塑料板隔出了一间一间的小隔断,需要招人的公司或者企业,来这儿,租一间小隔断,再租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放着几只笔和招聘人员需要填的应聘的表格,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或两个招人公司的工作人员,或热情或冷淡地接待着这些找工作的人们,又或多或少的,桌子后面的人,神色里都带着一点点优越感地看着这些桌子前面低头填表的人们,像船上地俯视着船下的。
每一间隔断的墙壁上一般都挂着一个展牌,写着公司的名称,公司的地址,所需要工作人员的数量、条件,譬如,文秘、业务、设计……………应聘者条件,譬如,学历、年龄、性别……………大多数公司的展牌上最后一条都赫然写着:应聘者需为北京市本地户口。当然,也会有个别几家例外,语气相对和缓些,写道:北京户口者优先。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几家公司,对户口没有什么要求,那很可能老板就是外地人或者公司所在地比较偏远、公司规模很小,待遇很低,而这些被北京本地人所嫌弃的少数派小公司,就成了魏小河李立冬之流,这些没根的外地北漂们抢着填表格送简历的主要目标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