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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容对这种浪荡子自然是不屑一顾,却不知他那父皇到底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竟然声称公子琰不露锋芒,能忍人所不能忍。还说中容与之相比,相去甚远。
他父皇临终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公子琰必不久于人下,千叮万嘱,让中容一定善待此人。
中容当时以为他父皇老眼昏花,再不然就是被人**,神魂颠倒,这才看走了眼。
如今看来,道行不够深的那个人,原来是他自己。
提起东苑,中容只恨自己思虑不周,没能早些将那苑子拆了,一了百了。
安宁点名要住东苑,意思再明白不过——一来,她昭示自己不是中容的后宫妃嫔,只是暂时寄人篱下。二来,她虽怀着中容的骨肉,却还要时时刻刻提醒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中容心中不平,嘴上问道:“孤这寝宫,难道还比不上小小一座别苑?”
“要不,我在这儿呆着,你搬走?”
“典礼和别苑,你总得给孤些时间准备吧。”他这么说,也就是勉强答应了——虽不情不愿,但也没有别的出路。
“还不赶紧去办?”
在安宁的敦促外加威胁之下,中容只好妥协,停掉封后事宜,将她安置在了东边别苑。
于是乎,歌女安宁,公主安宁,皇后安宁,宫女安宁,上宾安宁——无论哪一个品种,似乎都没能与中容沾上边。
从此往后,中容以看孩子为由,有事没事又开始去东苑溜达,常常带着一腔热忱虔诚而往,时时顶着一脸晦气败兴而归。
他想着好男不与女斗,想着不能令她动了胎气,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到两人一见面,他的好修养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被那女子气得张牙舞爪,瞬间原形毕露。
与以往不同的是,随着年与岁俱增,中容竟越来越觉得委屈。而委屈这种情感,又怎会属于他这眼高于顶的巢皇陛下。
胜神,日奂。
正如中容所料,那个逢事就躲的公子琰,此刻还真跟没事人一样,进退有度,淡定得很。
安宁身怀六甲的消息传到日奂,公子琰居然不闻不问,只当没这么一会儿事儿,行事作风一如往常,该吃吃,该睡睡,什么也不耽误。
彼时深秋已过,胜神举国上下俱被大雪覆盖。
仗没得打,温雅只得回去述职。
如同过去一样,温雅无论说什么,公子琰都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喝喝小酒,剪剪指甲,再不然就是舞文弄墨,末了还要请人品头论足。
对于温雅说的那些个战事,他好像没听进去,又好像听进去了。倘若温雅改天再次重复,公子琰总会淡淡接上一句:“说点别的罢。”
别的?
温雅这个人直接又莽撞,生怕公子琰消息闭塞,被朝臣糊弄,脱口而出道:“微臣在玄股时,听瞻部人说起来,皇后约莫有喜了。”
皇后不知是哪国皇后,有喜这种事也能“约莫”,此等模棱两可之话,公子琰自然听不明白。
他问温雅道:“有巢氏的后宫,如今也有主子了?”
有巢中容的后宫有没有主子,他公子琰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么?
温雅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公子琰,方才一直是在装傻。他杵在华发男子的身前,左右探不得那人心绪,于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题是他引出来的,眼下却也不敢深说——鬼知道那公子琰心里想的是什么,又会否因此迁怒于他。
幸得半路杀出个子车腾,朗声替他解围道:“哈哈哈,燧皇竟也关心起他人的家务事来了,难得,难得!”
“闲情逸致,不可或缺。”公子琰回得一本正经,眼睛却已望向尾随子车腾而来的长略。
深情款款之貌,直将长略瞧得目色闪躲,浑身不舒服。
按说这两个人,好歹曾经也有过包场同嫖之情,同榻而眠之谊。而且公子琰登基之后,丝毫也不见亏待长略,高官厚禄许他,深宅大院赏他。长略如今变得这般生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琰见长略一时半会儿难以回心转意,于是收回满目柔光,转而对温雅说道:“打明年开春起,你就别再去玄股耗着了。”
温雅以为刚才触怒公子琰,这人索性就罢了他的官,讪讪附和道:“微臣领命,这就回家休养去。”
“嗯,今冬就好好休养吧。”公子琰说道,“开春还有硬仗指望着你。”
温雅顿觉峰回路转,却又不明就里,接着问道:“打谁?”
“瞻部。”公子琰的语速缓慢,这俩字听起来,尤为清晰。
吐字之清楚,说明主意之坚定。
“燧皇不可。”这话,自然轮不到温雅来说。只见子车腾一脸正色,说得格外凛然。
公子琰装模作样道:“哦?”
子车腾答曰:“瞻部与我胜神联盟已久,燧皇如今若是强行与之决裂,只恐师出无名,失德于其他诸国。”
中容扣押公子琰于刑天狱,实属胜神国耻,断然不能成为他们宣战的借口。
师出无名一说,温雅深表赞同。他虽不言不语,却是不住点头。
公子琰倒是乖张,直言不讳道:“有巢氏强占燧后,至今不予奉还,不思悔改。此等宵小之辈,须得以兵戎相教。瞻部若非国破家亡,此人难长记性。”
他温言软语,侃侃而言,令那温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子车腾也是明显没有料到,公子琰会如此直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白。
为女人征战,这理由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说。
其实公子琰要打瞻部,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非要将之搬到明面上来,倒是令所有人啼笑皆非,尴尬得紧。
他就算拐弯抹角,随便找个由头,譬如说天气不好想打仗,可能也比这理由要强上千百倍。
温雅此前就一直不能理解,公子琰走的究竟是什么套路,眼下又被开了这么个玩笑,只觉得既荒唐,又兴奋。
仗,他是十分想打,对手越强,他越发求胜心切。可是战书,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下。或许公子琰早就大笔挥就了,轮不着他来操心,也未可知。
长略装聋作哑,子车腾不说话,温雅不知该说什么话。公子琰的绵绵陈词,不想竟换来众臣缄默,一番冷场——好不尴尬。
没人张口,公子琰既不催促,也不挥退他们,只继续自顾自地练字,乐此不疲。
他垂首而立,本就不透彻的神情变得更加模糊,落在绢帛上,任谁也猜不真切。
还好子车腾恍神的时间不算太长,不过片刻便重新整理好思绪,义正言辞道:“眼下征战瞻部,只怕还不是时候。”
一语掷地,场面更为沉静。
公子琰手上动作未停,温雅却隐隐觉出一种山雨欲来的态势,不知君王动怒,后果可堪设想。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远交近攻()
他悄悄瞧向案几,岂料公子琰折腾了半天,那绢帛上横竖也就只躺着两个字——一个“孤”,另一个,那人还在写。
公子琰笔下顿在一个“爱”字上,温雅着实想象不出,此人这般肉麻,后续该接个什么才算妥当。
半晌,公子琰缓缓开口,心平气和道:“继续说。”
“瞻部这些年来作壁上观,看着我胜神与牛贺连年交战,而不损一兵一将。他们养精蓄锐,现如今兵强马壮。燧皇若是强攻,八成没有胜算。”
这道理其实不需要子车腾来说,但他作为胜神的元老,作为公子琰的兄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那人,切莫一时脑热,做出于社稷不利之事来。
公子琰听罢,又写了两个字,而后徐徐说道:“八成没有,就是还剩两成。”
温雅这才看懂,公子琰爱的是万民,不是安宁。
虚惊一场,他诧异于自己如今,怎地会如此八卦,如此心思不纯。
只听子车腾继续分析道:“倘若算上牛贺,可能连两成都不剩了。”
知生皇建业那小个小滑头,对于胜神、瞻部这两国态度有多暧昧,又更为衷情于哪边,公子琰与中容这两个大老爷们,大抵心里都没有个数。
其实如果单单是与瞻部硬碰硬,胜神也不见得发憷。势均力敌之下,怕就怕牛贺在背后补刀。
凭着对建业的了解,此人从来都是见缝插针,凡事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一定将戏码做足,好处捞尽,才不管什么宿怨旧情。就算那个料事如神的长略,只怕也不敢保证,建业会不会在两军交战中分一杯羹。
公子琰闻言,不怒反笑,沉声问道:“这么说来,就由着他们去了?”
“我胜神若要制霸九州,这一仗在所难免,只是燧皇,”子车腾深知那人脾性,虚与委蛇,连哄带骗道,“三国态势不明,先皇在世时,我们又疲于征战,损耗极大,眼下当真不是出征的最佳时机。”
“缓兵之计?”
“忍一时不快,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
“你这是缓兵,还是缓孤?”
“燧皇”
“你所谓的徐徐图之,莫不是要等到天灾人祸,瞻部自然消亡?”
“臣不敢。”子车腾知道此法糊弄不过去了,与其受公子琰奚落,不如自己缄默。
公子琰见状,不再沉迷于笔墨丹青,他将笔小心搁置,抬眼望着那个日益生分的人,点名道姓道:“长略,你说。”
温雅这才惊觉,书房中立着的,不是摆设长略、哑巴长略、男公关长略,而是三公之首,鬼才长略。
长略之于公子琰,有着决胜千里之大用,回魂重塑之大恩。他就算玩起了明哲保身,公子琰也舍不得冷落疏远他。
众臣议事,他可以形同梦游,可以一言不发,但临了临了,公子琰总会问询他的主张,仿佛如此这般,这事才算是议成了。
如今的长略,的确是架子变大了——只要公子琰不点名,他就能从头到尾不张开嘴,只一副吊儿郎当的皮相,看了就惹人发腻。
子车腾横挡竖挡,滴水不漏,公子琰几个回合也没讨来便宜,索性不再与他多费唇舌,转而求助长略。
岂知长略更是闪躲得厉害,只将头埋得低低的,做深思状,半天也不予以回应。
一室沉默。
公子琰哂笑,缓缓言道:“哦,孤倒是忘了,你一向将安宁视为祸水,又怎会容忍孤为她操戈。”
公子琰这番话,说得不算太重,但也绝对不轻。按照他少说狠话的作风,这已经不是什么好兆头。
温雅听得一凛,不知长略会如何作答。他怕长略若是再这么沉默下去,一屋子人可能都会被殃及,化作缕缕烟灰。
还好,长略终于开了金口,说出的话却令子车腾大吃一惊:“燧皇此言差矣。瞻部要打,必须打。”
子车腾心道,公子琰为情所困,一时任性也倒罢了,这长略怎么也变得不明事理?狗腿子长略,果然还是改不了溜须拍马的秉性。
他隐隐担忧,怕这主仆二人长此以往,说不定会重蹈昏君佞臣的覆辙。
公子琰轻笑,喜怒并不明朗,似等着下文。
长略接着说道:“但在此之前,须得与牛贺结盟,使瞻部腹背受敌,方能稳操胜券。”
“此事谈何容易?”子车腾道,“若是没些实实在在的好处,那知生皇怎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知生皇所求何物?”长略反问。
子车腾答曰:“开疆辟土,称霸九州。”
“如此便是。”长略言笑晏晏,油腔滑调道,“子车兄你想,倘若我胜神日后与牛贺分食瞻部,这算不算得是好处?”
“那知生皇油滑得很,此等大事,他会轻易相信?”子车腾问道。
温雅也觉得此话有理,接着问道:“就算知生皇信我们,我们又如何能轻信于他?”
长略不答,转向公子琰,作揖言道:“微臣不才,自荐前往白氏,与知生皇相商结盟一事。”
“你去?”
公子琰原以为长略只是为了哄他消气,才换了个方式说这权宜之计——毕竟与牛贺结盟,也不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小事情。不想长略竟来真的,说着说着,还要亲自前往牛贺去说和。
长略答道:“微臣请命,带上次子长循,即日启程。”
“长循是不小了,孤也该给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长略摇头,凑近公子琰耳边,亲昵轻语道:“这事儿万万不能声张,长循返乡认祖,微臣不过他一仆从。”
是了,长循回老家看望祖父,名正言顺不说,指定还有不少人以为这是他爹长略打算叛变的前兆。
长略如果能赶在冬日将这事悄悄给办成了,开春定会打瞻部个措手不及。
温雅耳朵尖,虽长略有意避讳,他仍是由衷觉得此计甚妙,连连点头。
公子琰呢,许是嫌长略腻歪,话虽飘进了耳朵里,人却已躲出三尺远,口中称道:“万事小心。”
“燧皇既这么舍不得微臣,不如今夜微臣做东,燧皇赏脸,来微臣府中一叙?”
公子琰没有接话,温雅却说道:“难怪你几天前就张罗着喝酒,敢情是让我们来践行的。”
温雅一语戳穿,一叙之意,原来是长略要与公子琰一醉方休。
子车腾看了温雅一眼,但此人悟性不足,仍是打算一吐为快。
只听温雅接着叹道:“燧皇与我等共饮,还是做公子时候的事儿了。那时的燧皇,简直雅致到了骨子里,浑身上下都是风月气。”
“初次见面,他竟留给你这么好的印象?”长略问道。
温雅摇头,直言答道:“可不是,初次见面,我差点被他捏死。”
公子琰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又开始重操旧业,舞文弄墨。
温雅见长略没能请动这尊大佛,心有不甘,继续劝道:“听闻燧皇赌技超凡,可惜军中禁赌,微臣追随燧皇多年,也未能亲眼目睹。”
说起赌,公子琰终于来了兴致,淡淡说道:“孤此生逢赌必赢,唯独这一回,输得彻底,才发现自己根本输不起。”
此言一出,满场缄默。
温雅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轻松,不慎说错了话,惹他主子伤春悲秋,好不萧索。
他一时错觉,见那公子琰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苍老。
那人似有无数太息,万千衷情,落笔却是单薄寡淡,堂而皇之。
绢帛之上,寥寥数字——孤爱万民,如爱吾子。
心绪如何,掩去无痕。
温雅再次语塞,环顾左右,进退维谷,亦不知如何圆场。
他一时错觉,见那公子琰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苍老。
那人似有无数太息,万千衷情,落笔却是单薄寡淡,堂而皇之。
绢帛之上,寥寥数字——孤爱万民,如爱吾子。
走墨落拓,浑然天成。
心绪如何,掩去无痕。
温雅再次语塞,环顾左右,进退维谷,不知如何圆场。子车腾双目炯炯,望的却不知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长略更是不知突然从哪里生出了火气,拼命扇着羽扇,聊以降温。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小书童模样的古往,如果此时他在,只需酸上一句“还没入冬,发春未免过早”,场面便会立刻活络起来。
公子琰许是亦在触景伤情,并未责备温雅出言鲁莽,只是轻声叹了句:“难得一聚,孤就不去惹你们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