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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大家集体养猪的最后一年，明年的时候，就各自养猪各自交公粮猪了。
其实今年也是可以的，但大家家里都没有做猪圈，也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还是养在一起，到过年前杀猪分肉，以后就不这样了。
对于当地的人来说，不做香肠和腊肉，那就不叫过年，哪怕只做那么一丁点，也得做。
就是家境最差的人，也会做点豆腐香肠来代表一下，所以一到这个时节，那猪肠子就特别贵，家家户户都需要。
林家是四房一起装香肠，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也不管谁家的，都会帮忙一起装，只是会在自己家的香肠上做一个记号。
这装香肠也是有技巧的，将肠子穿在一个竹筒上，然后用温水，到进竹筒里，把肠子过一遍，这时候再把肠子全都缩在竹筒口上，这时候再装肉，装一点肉，缩着的肠子就伸长一点。
一节肠子装好后，就开始分节，这活其实比装肉麻烦，得调整香肠的松紧程度，紧了不行，肠子容易炸开，松了也不行，容易空。
林素美就负责用在柑子树上摘的刺替香肠扎几个孔放气，然后在陈冬梅做成一节后，她就用麻线系起来。
因为肉少的关系，一会儿就干完了。
香肠得挂起来，风起来，把一些水什么的滴干，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三天。腊肉相对麻烦一些，腌制的时间则需要更长，否则盐入不了味。
香肠和腊肉的时间不一致，就带来了另一个麻烦，熏肉的时候得熏两次。
第九生产大队有一个专门熏肉的地方，那是用土胚堆起来的一个类似灶的东西，先是在地面上弄一个小小的通气的通道，在通道尽头，则围一个圆筐，上面不封口，用来放竹竿，然后把肉挂在竹竿上，再在竹竿上面铺上一些叶子什么的，把它盖起来。
林素美就分到了一个活，看着这些肉。
这可不是一个小活，这次是熏香肠，那是全村都把自己家的香肠拿来熏，林素美不仅得照看这些肉，还得不停烧火，产生烟，从管道进去熏这些香肠，那是一时都不得走开。
但这个时节嘛，能够在火边坐着，也挺幸福的了。
林素美刚坐下没多久，火才升起来。
一群小朋友过来了，手里都拿着红苕。其实红苕和白苕味道也差不多，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法，说是白苕是猪吃的，红苕才可以人吃，所以小朋友们拿来的全都是红苕，好像这样就比拿白苕高级一点。
林素美看到他们拿来的大大的红苕，叹一口气：“你们看到这堆火了吗？”
小朋友们一起点头。
看到了，但是啥意思？
他们都是来要求烤红苕的啊！有火就行。
“你们拿这么大的红苕来，还拿来这么多，火都覆盖不了好不？”这到底是用火埋红苕，还是要让红苕埋火？
好像还真是这样，小朋友们一脸苦恼。
林素美被他们的小表情给逗笑了：“拿回去换，换那种小点的，越小越好，这样你们也可以早点吃，大了熟得慢。”
小朋友们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立即跑回家换去了。
林素美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相当不要脸的先埋两个土豆进火里，哈哈，她自己烧火，当然得给自己不同的待遇。
过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小朋友们回来了，结果一看，竟然是谢长渝那一群人。
他们大概也是无聊，这个天气，竟然跑去抓鱼，她光看着都替他们冷。
好吧，其实她最好奇的是他们竟然真的都抓到了鱼。
一群人手都冻红了，一看到林素美这里有火，赶紧都跑了过来，然后烤火。
“你们捉鱼了啊？”林素美现在和他们都熟悉了，相处也就随便了很多。
其实这些少年也是有想法的，见林素美读书去了，也没有像村里别的读书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下就觉得林素美这人不错。
“对，就是不好捉鱼。”说话的是刘庆栋，“咦，我们正好一人一条，多出了一条不好分，就给你了。”
“喂喂喂，你问过我们意见没有？”剩下的人开玩笑到，“大家一起捉的鱼，怎么就让你做人情了。”
刘庆栋：“切，我们大家的人情啊！”
林素美喜欢听他们说话，觉得很热闹，虽然有时候争争吵吵，但说话都特别有意思，而且也不会计较对方说的话。
“不如拿来烤了吧，反正都有火。”
“这主意不错，反正正愁着呢，鱼这么小一条，拿回家都不知道做什么”张成安也赞成。
于是乎，这群少年坐这里就不走了，决定留下来烤鱼。
就是郭志强看了看谢长渝，很奇怪谢长渝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家光是推脱谁去杀鱼，谁回家拿调料，都争吵了许久，最终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这边热闹了，自然就吸引了另外一些小朋友。
这些小朋友都是从水田那边过来的，这时候田里的水结冰了，他们觉得有趣，一个个的玩上瘾，把冰拿在手上玩，冰得不行都舍不得丢，甚至还有小朋友把冰塞进嘴里吃。
“你们在干嘛？”小朋友们也围过来。
“烤鱼。”
“哇”流口水。
林素美看着这些小朋友手中的冰：“你们别把冰塞进嘴里，脏。”
“不脏啊！”小朋友们看着自己手中的冰，如此透明，看不出丝毫脏。
林素美想了想：“你们这冰在哪里拿的？”
“田里啊。”
“那你们想想看，田里都有什么东西。”
想想看
水田里，会倒草木灰，额，牛的粪便什么的
“啊呸呸呸”一群小朋友，集体吐冰，那也是相当壮观。
大伙也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朋友们幽怨的看着这些大朋友，他们再也再也不会吃这冰了。
谢长渝也在这时弯了嘴角，随即发现林素美一脸得逞的小表情，仿佛她早就知道了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林素美看着这些吃冰的小朋友；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若不是觉得新奇；连冰糕都没有吃过；怎么会对这玩意如此感兴趣；但他们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的架势；又让她莫名的觉得好笑。
“别吐了；快过来烤烤火。”林素美下意识的把火烧旺了一点，反正这火也不直接接触香肠，不存在把香肠烧到。
她总觉得肯定有过熏肉的时候把肉给烧了的情况；熏肉的时候，若直接对肉进行熏，将火直接对着肉的话；即使是以烟的形式；也难保柴火不会直接燃起来，肉里有油；那么一接触；后果就能够想象了。
这样的熏肉方式；大概也是因为吃过亏以后；才想出的办法；这样就不用故意控制火不准它燃起来了。
小朋友们也听话；果然乖乖的蹲过来，围绕着火烤起来，他们也盯事；见几个大朋友都蹲在火堆前；移动到了通烟的通道上烤，虽然温度没多高，但和他们冰冷的人做对比，立即就觉得暖和了。
“臭小子，继续吃冰啊，吐什么吐。”余大庆用手捏捏一个小朋友的脸，看样子就知道，这一大一小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
那小朋友瞅了瞅余大庆，嘟嘟嘴，偏过头，就是不肯理他。
郭志强摇摇头：“余大庆，你长出息了，就知道欺负小孩。”
“我一直都有出息。”
得，这也是个厚脸皮。
小朋友们到底待不住，手稍微热乎后，就站起来一窝蜂的跑开了。
就在这时候，回去杀鱼和拿佐料的人也回来了，杀鱼的人还没啥，就是用刀杀了，再用水冲冲，那水又不花钱，被家里的人看到了也没事，那佐料的就不行了，被家人看到了，绝对是一顿好说，要是家里还有哥哥嫂嫂，那就更惨了，只能当贼。
“赶紧的，为了这点油和佐料，走出门的时候都胆战心惊。”孙有为忍不住叹一口气，他家庭情况复杂，父母生的子女多，没有结婚时还好，一结婚，那嫂子枕头风一吹，处处都计较，孙有为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余大庆笑了笑：“就你这熊样，是没做大事的可能了。”
“就你有，你怎么不回家拿油拿盐？”
“谁让我运气没你好呢？”
那余大庆和孙有为还在那里互怼，谢长渝已经把鱼给串起来了，他拿在手里试了试，觉得有点不妥，干脆把铁签子递给了郭志强，他自己干脆起身了。
谢长渝也没有走远，他在附近找了几块石头，大的堆在下面，小的放上面，把石头堆好后，这才将串了鱼的铁签子放在石头上。
林素美真不是想注意谢长渝，去看他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在一群少年都在互相调侃和互相打击之中，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做事，丝毫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吵闹腾，这安静的姿态，仿若万花丛中的那一点绿，未必是最好的，却显得格外吸引人。
谢长渝这人，安静的认真做事时，有一股儿特别的魅力，不像少年的青涩，也不是成熟男人沉淀的气质，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朦胧状态。
谢长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铁签子翻了翻，微微抬眸，看向了林素美。
林素美对上谢长渝的眼神，只觉得窘迫得厉害，她明明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被人当场撞到的滋味依旧难为情，并且还无从解释，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偏开头，但这种行为似乎想要掩饰什么，反而不坦荡，于是她落落大方的对着他笑了笑。
林素美这坦荡的模样，让谢长渝手紧了紧，迅速的就收回了眼神。
林素美愣了一下，随即也不多言了。
“是不是该刷油了？”郭志强突然冒出一句。
谢长渝见郭志强看向自己，摊摊手：“油又不在我这里，你看我做什么？”
郭志强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于是踢了孙有为一脚：“就知道贫，刷油啊！”
“劳资出的油，还得负责刷？”
郭志强想想也是，但话就不能这么说了：“刷一下怎么了？”
男生之间的吵架，比起女生来也是不逞多让。
林素美摇摇头，伸出手，去拿放在孙有为身边的油碟子，她既没有出鱼也没有出油，好像才是最应该做事的那个。
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和一双手相触，林素美手指一僵，下意识的收回。
谢长渝也顿了顿，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看向林素美的方向，反而直接去拿那油碟子，然后在鱼上面刷起油来，那动作娴熟而有条理，仿佛在他眼中，再没有比烤鱼更重要的事，至于刚才那个插曲，则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
谢长渝这反应，让林素美松了一口气，她确实害怕谢长渝有什么其他想法和行为，这会让她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
对谢长渝，林素美的心情挺复杂的。
她必须得承认，她对他挺有好感，这种好感未必和喜欢有关系，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很优秀形成的一种感觉，但如果加深这种感情，则非常危险，她并不想对这样的情绪去进行加工。
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既然选择了上学，而谢长渝则不会走上上学这条路，他们的人生方向已经非常不同，不是谁好谁不好，而是未来他们所待的环境所遇到的人都会不同，他们将会有各自的人生，他们之间的交汇会变得少之又少。
另一个原因，则是谢长渝对她的好感，这好感源自于那个“林素美”，她既不愿意去破坏属于“林素美”的那份喜欢，也不愿意去思索谢长渝喜欢的究竟是这一张脸还是她的性格。
非要去让一个人“承认”喜欢的是你内涵而不是你的容貌，这太强人所难了，从现实角度考虑，谢长渝凭什么就不能去挑剔别人的外貌？
林素美对和谢长渝之间的感情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他们能够像普通的村里玩得好的伙伴就行了，在彼此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自己或对方有这个能力帮一把，那就出手相助。
然后在平日的时候，遇到了可以聊几句，遇不到的时候不会刻意想对方，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关系。
谢长渝盯着那堆火，火势并不大，他却觉得那火好像烧到他心上，让他心脏附近形成了一个热球，温度上升，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但他一直压抑着，压抑着，让那温度逐渐降低，慢慢冷却。
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在说说笑笑，他偏偏就能够听到林素美的那吐出的一口气，她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有这个反应？
谢长萍和他说那番话时，他也只是觉得不舒服，却不像现在这般不适。
“谢长渝。”
谢长渝抬起头来，没有表情的看向林素美。
林素美愣了一下：“我们在这里烤鱼，你要不要回去喊你姐姐来？”
谢长渝看了林素美两眼，只是点了点头，直接就站起来，然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郭志强终于发现谢长渝有些不对劲了，太过安静了，谢长渝虽不是话多的人，也不会像此刻这般话少。
张成安也发现了谢长渝的不对劲，看了看郭志强：“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郭志强下意识的却看了林素美一眼。
张成安笑笑：“我的意思是谢长渝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得了吧，谢长萍那人什么性格你们心里没数？谢长渝能不去喊他姐吗，这和听话能扯上关系？”郭志强下意识的想揭过这个话题。
大家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别看谢长渝谢长萍姐弟两平时互相嫌弃对方，要是对方真出事了，另一个铁定着急得不行。
倒是知青赵和平眼里透出几分了然来，他看向林素美的方向：“林素美，你最近也注意一点。”
“啊？怎么？”
赵和平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罗志帆又在那里胡言乱语，说什么你嫌弃他才会那样对他，等他考上大学，你一定会后悔什么也没多大事，现在除了知青点那几个傻女人，谁还会相信他那些话。”
赵和平对林素美没太多好感，他和罗志帆接触得多，自然知道罗志帆和林素美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只是现在林素美已经回头是岸了，他也不可能再去想林素美怎么。
林素美眼里闪过几分厌恶：“真是阴魂不散。”
旁边的几人倒是都嘲讽起来了，那罗志帆做梦比较快，现在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想考上大学，上他梦里的大学去吧！
林素美没有附和他们，只是看了赵和平一眼，赵和平也参加了高考，这时候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大家都知道，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但人没有到最后一刻，总是不想放弃最后那点点希望。
果然，郭志强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都看向了赵和平。
“你们看我做什么？”赵和平笑了笑。
刘庆栋伸手揽住了赵和平：“兄弟，你别怕，即使你考不上大学，我们也不得嫌你。”
“去你的。”赵和平把刘庆栋的手拍开。
“我觉得不用太看重这次高考。”林素美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再开口，“既然已经恢复了高考，那就不是光只有这么一次高考，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何大家都这么重视这次高考，情绪那么低落。如果是我的话，这次没有考上，其实情有可原啊，复习时间那么少，复习资料什么的也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