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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春主生发，在这个万物皆蠢蠢欲动的时节，那些致病的邪气，也开始肆意的生长起来。
之所以对乞丐们来说，早春时节比冬季还难熬，就是这个原因。他们身无分文，衣食无作，无家可归。只能蜷缩在尚且能勉强遮一点风、避一些雨的屋檐、墙根、或者是破庙里。
一旦生病，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任何人不希望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乞丐。甚至是，只能蜷缩在墙根，任由初春的靡靡细雨落到自己身上的，生病、等死的乞丐。
等死并不等于想死。
尤其是当救命稻草出现的时候。
那蜷缩在墙根的乞丐，这会儿就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不顾一切的冲着那根救命的稻草冲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喊：“二公子，二公子……”
“哪里来的臭乞丐，想死吗？”二皇子府护卫抽了鞭子，啪的一声，抽打在扑过来的乞丐身上。几片破布一缕血花刹那间就冲扑过来的乞丐身上飞起。那扑过来的乞丐顿时被抽翻在地，还往后滚了两滚。
哦，不……是唐王府。唐王府护卫。永安十二年，永安皇帝册封了二皇子周世熇为唐王，唐王嫡长子、皇次孙周代垣被册封为唐王世子。而这群唐王府护卫簇拥着的，正是唐王世子周代垣。
乞丐被唐王府护卫抽飞之后，仍旧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回来。哪怕被鞭子抽得满地打滚也不改初衷，而且，嘴里也依旧声嘶力竭的喊着：“二公子，二公子……”
周代垣的心情并不好。
见着一个肮脏低贱的乞丐疯了一样的朝自己喊着什么，心中更是烦躁，直接呵斥道：“你们都变成吃素的了吗？一个臭乞丐都不敢杀了？本世子留你们何用？”
手握鞭子的唐王府护卫心中一凛，随即，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刀，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乞丐走去。
“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人高喊着，做鸟兽状跑开。
那乞丐也害怕起来。随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三个字：“顾家村……”
唐王府护卫的刀已经举了起来，眼看就要劈下去。
周代垣却忽然喝道：“慢着！”
那护卫也松了一口气。
当街杀人，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他也还是有压力的。虽然可以当着刺客处理，可谁知道会不会被那些疯狗一样的都察院御史会不会借机咬着唐王府不放？
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倒霉的肯定不是世子殿下，而是他这个动手的人。
所以，能不杀人，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把人带过来！”周代垣沉声命令道。
“是！”护卫把刀收入刀鞘，拖着那乞丐就朝周代垣的马前走去。当然了，他也没敢走得太近，这乞丐身上太臭了，万一熏着世子殿下，你就是他的罪过了。
实际上，周代垣已经被熏着了。幸好身边的内侍知机的递了一块熏过香的帕子过来，周代垣接了过来，捂在了嘴上。
“你是顾家村的人？”周代垣皱着眉头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乞丐问道。
那乞丐连忙说道：“是，是，二公子，小的，小的是顾有福的大伯。”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把自己肮脏杂乱如同枯草一般的头发刨开，努力的抬头仰面，好让周代垣看清楚自己的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那张肮脏恶心得让人想吐的脸，并不能看出他本来的样子。
当然，就算是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周代垣也不可能认识他。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把那些普通人放在眼里过。
哪怕他再怎么觉得是真心‘喜欢’有福的，也一样。
周代垣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成礼，问道：“你说你是有福的大伯，可有什么证据？”
“这……”顾成礼被吉祥赌坊的人带走之后，被直接卖进了黑窑，受尽折磨。他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又不敢回乐途县，当然，他也不认识回乐途县的路。又怕被黑窑的人抓住，也不敢问路，就一路行乞朝着一个方向就走了。
正好，一路逃到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好赖过了一个冬，结果却在初春时节感染了风寒……原本以为要等死了，结果看到了周代垣。
现在，周代垣问他要证据。他还真是拿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路引，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当然了，就算是有，他在户籍上也和有福没有了关系，也是证明不了。
“臭乞丐，我家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护卫看顾成礼半天没有反应，当即踢了他一脚，骂道。
“殿下？”顾成礼有些愣。不过当脚尖踢到身上，感觉到疼的时候，他还是回过神来了，急急忙忙的把顾家所有人的名字和年龄都说了出来，
周代垣虽然在顾长庚家里头住过几天，可因为从来没把顾家人放在心上，对于顾长庚家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的。听顾成礼所说的，和他自己模糊记得的那些东西对得上号，便相信了他。
想着虽然有福现在下落不明，可万一有一天找到人的话，自己救了她的大伯，她怎么都要感激自己吧？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是他皇姑，如意公主的错。若不是她骗了他，现在，他又怎么会这么被动？
若是皇姑如意公主不背着他改变计划，现在有福肯定早就已经感动的接受了他……
想到这里，周代垣又是一阵烦躁。当即没好气的说：“把人带回去再说。”
顾成礼大喜，连忙朝着周代垣磕头。
而这个时候，有福正爬在莫凌云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在沙滩上行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莫凌云说着话。
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大齐，正有一件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和很久之后，都影响到她的事情。
（第一章）（总算办好转诊了，医生一直在推诿……默默……明天去成都。）
第651章 启程回大齐（）
“愿莫大人此番回国，一帆风顺。”
翌日，莫凌云准备起航回国。陈向业带着陈家的主要成员，并留宋岛大小家族的家主，在留宋海港恭送。
莫凌云朝着陈家家主和留宋岛大小汉人家族的家主以及主要成员拱拱手，嘴里道：“多谢陈家主，多谢诸位家主，也多谢各位同胞。莫某此番回国，必会将各位家主所请，呈交陛下。陛下乃是圣君，必会体谅诸位身在异地，心思祖籍之心。”
留宋岛一干人等连忙躬身致谢：“多谢莫大人。”
莫凌云受了诸人一礼，又拱手道：“诸位，本官告辞！”
留宋岛一干人等再次躬身：“恭送莫大人。”
莫凌云看着身边的有福笑笑，轻声说道：“走吧。”
“嗯。”有福点点头，朝中阿金招了招手，等阿金小心翼翼的过来之后，便拉了她，跟着莫凌云后面往船上走。
等莫凌云和有福先走了，其他人才陆续分别上船。巴玛也在其间，不过，巴玛是跟着被莫凌云强行‘礼聘’来的，和他一样，来至于同一国度的一位名叫维尔的船长身边上的船。
维尔船长一来觉得巴玛聪明，悟性也不错，又是本国人；二来，也看重他和有福出生入死的一段经历，便收了巴玛做弟子。
虽然莫凌云明确表示过，只要巴玛愿意，他可以安排他在大齐落户，并且帮助他融入大齐，替他在越州城或者他愿意去其他地方，置办足以让他一生无忧的产业。可巴玛也还是选择跟着维尔船长在海上跑。
有福尊重巴玛的决定，而阿金，她却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虽然莫凌云没有说过，他后来对达曼岛上的土人做了什么，有福也没问，但是她知道，莫凌云一定是不会放过达曼岛上的那些人的。
她没有想过要替那些土人求情。
她是后来脱险之后才从阿金嘴里知道的。
她教会了那些土人用火，教会了他们用火来烧、煮食物，她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那些土人的底限，不做任何可能会激怒他们的事情。然而并没有用，而那些土人，依旧要用她来做人祭。甚至，准备用她带给他们的火，来将她活活烧死。她没有亲手报仇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替那些土人求情。
而阿金的阿妈，也是被他们用来做了人祭的。是被吊在树上，让太阳活活晒死（或者是渴死？）的。
残忍和愚昧是印在那些土人骨子里的，头领和头领选定的下一任头领不允许任何人的‘智慧’超过他们。
所以，阿金的阿妈被用来做了人祭。
所以，阿金要藏拙。
所以，她和巴玛，也被选定了，要用来做人祭。
至于其他土人里面有没有无辜的，有福可管不着。她帮了他们那么多，最后却只有阿金一个人对她释放真正的善意，并且不顾危险的来通知他们，来救他们。
那么她要带着的，要保护的，也只有阿金一个人而已。
阿金是个聪明的，跟着有福和莫凌云带来的热，认认真真的学了两个月的东西，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阿金了。
但也因此，在知道自己即将永久的离开这个地方，从此以后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之后，阿金是惶恐不安的。
她抱着个木头板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有福，寸步都不肯离开。
连莫凌云都拿她没办法。
船走了大概半日，远远的，达曼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阿金下意识的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达曼岛，却有一滴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滑落在船板上。
有福帮阿金擦了擦眼睛，语速极慢的问她：“阿金，你在看什么？”
阿金扭头看看有福，指着达曼岛的反向，喃喃说道：“阿娘。”
有福摸了摸阿金的头，指着阿金手上抱着的木板说道：“阿娘在这里，在阿金的怀里抱着。”
阿金在知道要离开这里之后，情绪一直不太好，有福仔细问了，知道她想她阿娘之后，就带着阿金一起，做了阿金抱着的木板。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什么木板，而是简易的牌位。是按照大齐人的做法做的。在牌位的下面，还刻了一个长得和阿金很像的小土人，那是阿金自己画的。
听到有福的话，阿金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木板，再一次指向达曼岛的时候，语气和话就都变了：“坏人，不要。”
有福看着阿金，温和的笑笑，慢慢说道：“对，岛上那些都是坏人，阿金不要他们。”
“阿金跟着有福回家，以后再也不饿肚子，再也不受冻，好不好？”
“好。”阿金点点头，伸出手指在有福面前比划：“三顿，好吃的。”
达曼岛上的土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天吃两顿，但是阿金跟着有福到了留宋主岛之后，每天都是吃的三顿饭，而且都是做得很好吃的，至少比在达曼岛的时候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所以她才会这样给有福说。
“好。”有福笑着点点头，说道：“阿金想吃几顿吃几顿，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阿金也点点头。抱着手中的木板，扭头往其他地方看去，直到达曼岛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她也没有再回头去看达曼岛一眼。
有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莫凌云见状，在一旁故作郁闷的长叹一口气。
但是他装得一点都不像，有福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是故意的。笑着凑到他耳边，小声调侃道：“莫大人，您可注意点影响啊，这船上都是您的下属呢，您这样，以后在下属面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啊？”
感受到耳畔那温热的呼吸，莫凌云身子不自觉的绷紧了，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有福自然感觉到了，心中顿觉‘不妙’，下意识吐吐舌头，从莫凌云身边退开，哪里知道刚刚一退莫凌云就扭头过来了。蜻蜓点水一般的，在有福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没有惊动任何人，连他们身边的阿金都没有发现。
却仍旧让有福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绯红。
（第二章）
第652章 你能原谅我吗（）
“呀，莫大哥你看，海鸟，白色的！”有福拉了拉莫凌云的衣袖，指着飞到桅杆上停着的海鸟说道。
“嗯。“莫凌云含笑点点头，微微偏了头，看着有福，轻声问：“怎么？喜欢？”
有福连忙把莫凌云的衣袖拽紧，说道：“不许去抓！我就是让你看看。”
莫凌云失笑，点点头说：“好。不抓了。”
有福横一眼莫凌云，嘴里哼哼唧唧了几声，听得莫凌云心里头痒痒的，趁着有福不注意，又飞快的在她脸上亲来一下。
有福瞪大了眼睛，先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推了推莫凌云，压低了声音嗔道：“你讨厌……”
“嗯，我讨厌。”莫凌云一本正经的点头，小声道：“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有福无奈的掩面，又斜一眼莫凌云，小声道：“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莫凌云摇头，小声在有福耳边说道：“要你，不要脸。”
有福心中又羞又恼又雀跃，好不容易才压下脸上的喜悦，朝着莫凌云嗔道：“好烦啊，不想理你了。”说完，就跑到船舷边上去了。
莫凌云忍了笑跟过去。走了这么几步，有福就像是把刚才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一般，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天气，反倒是比我们出发的时候凉了呢？”
莫凌云说道：“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大齐了。”
“这么快？”听莫凌云说马上要到大齐了，有福忍不住惊呼。旋即又有些讪讪的，说道：“也对哦，毕竟我们都在海上走了这么久，是应该到了……”
其实有福根本就不记得，他们在海上走了多久了。
确切说，她压根就没在意过，他们在海上走了多久这件事情。
有莫凌云在一起，再无聊，再平淡的时光都是美好的，哪怕他总像先前那样‘戏弄’她，她虽然面上着恼，心里头却是欢喜的。
这时光流逝得，自然就比平常快了许多。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回来这一路上，真的是顺风顺水，速度特别快。而且，也平静，别说是遇到什么恶劣的天气了，大一点的风浪都没遇到过，顺顺利利的，就到了现在。
不过，莫凌云倒是挺赞同有福的话的，他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开口：“是啊，我也觉得好快啊，居然这么快，就要到大齐了。”
顿了顿，又说：“到时候，我们在福州上岸，顺道去一趟宁州。”
“宁州？”有福看着莫凌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等她开口询问，莫凌云就再次点头，说道：“是啊，宁州。徐闲这几年一直在宁王府。”说着，还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道：“做他的，王孙公子。”
有福缓缓呼出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嗯？”这下，轮到莫凌云不解了，看着有福问：“什么放心了？”
有福眨眨眼，看着莫凌云俏皮的道：“这样，我和他退亲，就不是爱慕虚荣了啊。”
莫凌云失笑，无奈的摇摇头。
他当然知道，有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打算。
也没准备告诉有福，徐闲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可能会面临的结局。
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了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