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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心疼她，就越不能在这事儿上逃避，你总不能让有福一辈子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吧？”
“就算你能狠心将有福一辈子都关在院子里头，可你难道就愿意看到村子里的人因此而害怕疏远你们？”
“长庚啊，叔到底比你多活了十多二十岁，有些事儿，叔比你看得清楚。”
“这事儿只要是不解决，就会是大家心里头的一根刺。”
“从今往后，但凡谁家里头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就都能把责任甚至说是罪名，往有福的身上推。”
“你就真忍心看到有福小小的一个女娃，被大家那样的怪罪吗？你真忍心听到有人骂有福是……是灾星吗？”
“叔，有福不是灾星！”听到这里，顾长庚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顾正清又冲着顾长庚摆了摆手，说道：“是不是灾星你说了不算，叔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这心里头起了疑心，自然会生出来暗鬼，大家要都这么想了，咱们是没办法的。”
“你想想看，等日子一长，事情一多，大家对你家有福的积怨一深，你还能护得住你家有福吗？”
“你是读书人，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你，可你想没想过，当他们真觉得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读书人这几个字，在大家的心里头，还能有什么分量？”
“长庚啊，叔不想逼你，也不逼你，可有些事儿，你真得想想清楚。你总不能一个人，和全族、全村人作对吧？”
听完顾正清的话，顾长庚满脸纠结，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三叔，我知道，您说得都对，可是……我……我担心的是……”
“唉……”说着，顾长庚有些说不下去了，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猛的摇了摇头。
看着顾长庚的表现，顾正清眉头锁了起来，问道：“你担心什么？”
顾长庚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看着顾正清说道：“叔，要不咱们进屋说吧？”
第24章 就是担心她是孤魂野鬼（）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正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靠在椅子旁边的桑树枝做的拐杖，往自家的堂屋走去。
顾长庚连忙上前扶了，进了堂屋，顾长庚扶着顾正清在堂屋里靠墙放着的竹椅子上坐下。
顾正清坐定之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开口说道：“坐。”等顾长庚坐下了，又道：“说吧，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现在家里头就成材娘在做饭，她做好饭之前，不会过来的。”
顾长庚微微迟疑了片刻，然后咬了咬牙，看着顾正清，小声说道：“叔，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我怕有福她，真的，就不是咱们这儿的那个……人……”
“什么？”顾正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身子往顾长庚那边倾了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来，你再说一遍。”
“叔，我是怕，有福她，真的不是咱们这儿的人。我怕她，真就是那个什么，孤魂野鬼。”顾长庚将嘴凑到顾正清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说什么？”顾正清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一边微微摆动着头，一边伸出手指在自己耳朵旁边点了点，疑惑的说道：“我这耳朵咋回事？是不是忽然坏了？我……我刚刚怎么听到你说，你说，你怕有福真是什么？孤魂野鬼？”
“叔，您没听错，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顾长庚把心头的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
“嘶……”得了顾长庚再一次的肯定回答，顾正清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指着顾长庚说道：“这么说，咱们顾家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里头，就属你最不相信你那小孙女儿？”
说着又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也不信，这也就好办了，回头你就去胡家村，请胡仙姑回来，算了，你要是怕打草惊蛇的话，等一会儿吃了晌午，我让成材去一趟。”
顾长庚闻言，连忙阻止道：“叔，不能请仙姑。”说着，又哎呀一声，继续说道：“您怎么没明白呢，我就是因为担心有福是什么孤魂野鬼托生的或者是附体的，才不愿意让人去请仙姑的。”
“这又是为啥啊？”顾正清明显有些糊涂了，看着顾长庚一脸不解的问道。
顾长庚见状，看着顾正清说道：“叔，您还记得永安元年的事儿吗？”
“嗯……”顾正清闻言，皱起眉头会想起来，一边想，一边说：“永安元年？那不是六年前吗？六年前出了啥事儿啊？哦，我记得了，那一年你得了重病，你们家那个有福，也是那一年生的，没错吧？”
“没错，就是那年。”顾长庚用力的点点头，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是那一年正月里的事情，那时候应该是刚刚过了大年没多久，有福才出生，我呢，也算是死去活来，刚刚从鬼门关里头捡了一条命回来，家里头乱得一团糟。”
“是有福出生第三天上头吧？咱们村来了一个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的道长。”
听到这里，顾正清点了点头，说道：“这……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正好在村口遇到了那位道长，瞧不出来年龄，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着手指，也没问路，直接往村子里头走。”
“我活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我们村子或者说附近的村子见过他，这哪怕是走亲访友，没见过的，也要问一问路的吧，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头着实好奇，就一路跟着走了，结果没曾想，他直接就找到了你们家门口来了。”
“是啊。”顾长庚点点头，接着说道：“那时候我虽然是从鬼门关里头回来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一天里头，能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也就不错了。”
“那位道长在我们家院子外头敲门的时候，我本来是昏睡着的，结果他一敲门，我就一下子醒了过来。”
“叔您别不信，我当时啊就觉得，那道长虽然是在外面敲门，可却好像是直接敲在我心口上一样。”
“我赶紧的让我那老婆子出去瞧去，我家老婆子原本还不信的，说她都没听见，一定是我魇着了，结果……”
说着，顾长庚仿佛想到当时自家老婆子的表情了一般，摇着头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笑过之后才又继续又往下说。
“那位道长啊，可是个得道高人。”说着，顾长庚不由自主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才继续说道：“一见面，就把我家有福出生前后，我脑子里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真是分毫不差啊，这些事，我可是连我家老婆子都没说过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只能是自己算出来的。”
“不仅如此，那位道长的医术还相当的高明，一眼就看出来我那病的病症所在，每天给我扎针，又拿了丹药给我吃，他每给我治疗一次，我就能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好上了几分。”
“那种感觉，很清晰。当然，您要我具体说，我说不上来，只是一个感觉。”
“而且啊，道长给我看病吃药，不仅不收诊费，连药费也不收，只让我那二儿媳妇每日里喂饱了有福之后，若是有剩下的奶水，就喂给他带来的那个孩子吃一些。”
“说起来，我那二儿媳也是个好的，知道感恩，每日里都是先喂饱了道长带来的那孩子，才喂有福，有福不够吃，就喂她喝米汤……”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道长在我家只住了半个月，我的身体就完全的好了起来。”
“我当时真是万分感谢他啊，不过道长却说，我的病能好起来，他只能占三分功劳，剩下的七分，是我家那小孙女的。因为她啊，是个命里带着大福气的，我沾了她带来的福气，所以才能那么快好起来。”
“而且啊，道长还说，我们顾家虽然是家道中落，可是只要有这孩子在，我们就能重整门庭，甚至是光宗耀祖。”
“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肯定是不信的，可那是那位道长亲口说出来的，不由得我不信。
顾正清越发疑惑了，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顾长庚的话：“我听了这么久，觉得挺好的啊？既然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怎么就能让你觉得，她是什么孤魂野鬼了呢？”
第25章 想得倒是挺美的（）
“这我也不知道。”顾长庚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神情，随后才说：“我也是听道长提了两句，然后根据家里人说的一些事情来猜测的。”
“道长还说什么了？”顾正清闻言忙问。
顾长庚继续说道：“具体的话我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道长话里头的意思，我倒是记得。他的意思是，有福这孩子，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咱们这儿的，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也是我们家的运气。”
“成礼媳妇要生的时候，我正是病重，家里头没人顾得上成礼媳妇，以至于她提前发动了许久，都还没有人去请产婆。”
“我不知道叔您知不知道，其实有福那孩子，是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没有气息的……”
“过了半柱香（注）的功夫，她才哭出第一声来。”
“所以啊……我一直都觉得，我那小孙女是不是其实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后来因为有福占了她的身体，她才活了过来。”
说着，顾长庚又恳求一般的看着顾正清说道：“叔啊，这话我真是对谁都没说过，连我家老婆子都不知道，您可要替我保密啊。”
实际上，顾长庚敢把自己在心头的藏了好多年话说给顾正清听，还是因为相信顾正清的人品。
顾正清是他们这一支顾姓人的族长，在没接族长的担子之前，就是个正直、热心、乐于帮助族中孤寡老幼的人。
顾长庚自己早年丧父，在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又不好，全靠族人帮衬，而其中，又是顾正清帮他们最多。甚至还因此，传出来一些闲话。但是顾正清却丝毫没有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就撒手不管他们母子，反倒是更加的开诚布公，让闲话一点点的消弭。
在他接了族长的担子之后，更是将族中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谁家出了事情，生了摩擦，都会找他去主持公道，而他也从来都是公正处置的。甚至是牵涉到那几家外姓人的时候，也是公平公正绝不偏袒。所以，顾家村上上下下对他，都是信服得很。
听了顾长庚的话，顾正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长庚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叫我说，你们有福就算真是被附体了，那也不是被孤魂野鬼那些脏东西附体。”
顾长庚闻言，疑惑的看着顾正清问道：“叔？这话怎么说的？”
“很简单啊。”顾正清看着顾长庚缓缓开口：“大家都知道，孤魂野鬼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投胎转世入轮回的，是带着怨气的脏东西。大家为什么会害怕孤魂野鬼啊？还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带了怨气，会害人，会给人带来灾祸。”
“可你想想，有福从出生到现在，有给你们家带来什么祸事、难事吗？”
“没有吧？”
“我要记得没错的话，自打有福出生，你们家的人，除了成礼媳妇本身就是身体不好之外，几乎就没人真得过什么病吧？就算是成礼媳妇身体不好，又在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也没有说就变得药罐子不离身了吧？”
“嗯，没错啊，是这么回事。”顾长庚点点头，接着又说：“道长都说了嘛，有福那孩子，是个命里带着大福气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家里头带来祸事嘛。”
“这就对了。”顾正清一双浑浊的眼中忽的透出许多精光：“从来没听说过不能投胎转世的脏东西是有福气，带福运的。若真是有福气、带福运，肯定早就投胎到那富贵人家去享福去了，哪里还会变成孤魂野鬼？”
“至于那年那位道长说，有福本来不该出现在咱们这儿的，也是这个理嘛。肯定是投胎投错了，原本是要去投富贵人家的，结果投到成礼媳妇肚子里去了，这不就是意外嘛！”
“哎，叔，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啊。”顾长庚一脸恍然的点点头，随后又拧着眉头说道：“这么说，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自己想岔了？”
“就是你想岔了。”顾正清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接着又将双眼微眯，有些美滋滋的畅想道：“那位道长既然说，有福是有大福气的人，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没准等有福长大了，能嫁到那富贵人家去。旁的不说，只要能资助你们家有墨，让他把书读出来，然后再去考科举。有墨本来就是个读书的料子，有贵人提携，不论考科举还是做官，肯定都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有墨出息了，别说是你们家，就是咱们整个宗族，都能跟着收益沾光啊。”
顾长庚的神情微微尴尬了起来，说道：“叔，有墨的事情，咱们……哎，还是说有福吧。我……我给有福定过亲了。”
“什么？”顾正清眼睛猛的睁开，看着顾长庚问道：“啥时候的事儿？叔怎么没听说过啊？你说你，你们家有福才多大点啊？这么早就给她定亲了，这不是……瞎胡闹嘛。”
“真是……唉……”顾正清的神情里头，透着许多的惋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的，就差没有顿足捶胸了。
顾长庚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顾正清说道：“叔，我给有福订的是娃娃亲，就是那年那位道长带在身边的，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噢……这样啊。”顾正清缓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神色又是一喜，道：“这也好。咱们顾家村附近的十里八村里头，可都没听过有什么和有福年龄相当，还看着有出息的娃，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也走不出这十里八村去。”
“也就道长带着的这个小公子，有可能。”
“你想啊，那位道长既然是真高人，那他带在身边的小公子，必然不是常人，说不得，就是什么大户人家遗留在外的……嗯……”
顾正清到底没有把私生子几个字说出来，不过话里的意思，却是显露无疑。
“总之，日后那小公子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到那时，可不就是咱们有福的福气吗。”
顾长庚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叔，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亲恐怕也是结不成的，毕竟，我是同那位道长约定的娃娃亲。若那孩子真有父母，又怎么会认咱们这样的乡下人家做姻亲？”
说着，顾长庚心头忽然微微一动，用低得几乎难以耳闻的声音喃喃道：“当时道长的神情和口气都不像是做不了主的人。”
“道长那样的人，只怕真不可能会带个寻常的孩子在身边。若是他打算收做徒弟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既然打算收做徒弟，又怎么会替他定下娃娃亲？那孩子比有福大了半岁……”
“永安元年之前……这天下可是有好些地方，不太平啊。”
第26章 带有福去庙里拜拜（）
顾正清没有听清楚顾长庚的话，当下张口问道：“长庚，你在嘀咕啥呢？”
顾长庚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哦，叔，没啥。我就是在想，这事儿究竟要怎么处理才好。”
实际上，顾长庚心里藏着一个比与有福相关的那个秘密更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