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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额如青山到眉如远黛，从颤抖睫毛到花瓣唇角每一丝每一毫，侍女都细细的打量，仿佛是永恒。
但是，她有极致的小心翼翼，深怕闭着眼眸的男子突然睁开眼，发现她的小秘密。
大约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房间里的袅袅熏香都快要燃尽。
窗沿前的公子依旧闭着眼眸，而侍女还是微微侧着身子悄悄打量。
直到——
侍女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叹息。
那叹息极浅，极淡——
晕散在空气中，混着雨水滴答的声音，格外悠长。
南宫残歌的眼眸有了一瞬间的颤动，但是，侍女好似没有发现。
自顾自的说道：“已经下雨了，还是回房歇着罢——”
那个罢字百转千长。
南宫残歌自然是不会动，也不会有任何表示。
那侍女又轻轻浅浅的继续说道。
“那时你来的时候，哥哥就告诉我，是潜龙来了。那时我道是谁？却不想是你。”侍女歪着头，俏丽的嘴唇微微赌起，显然是有些幽怨：“大抵你是不记得我了——本来，你在师傅处学习的时候，便是我们令狐世家子孙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你也是知道的吧，虽然那时你还不大，也是知道我们姐姐妹妹们对你的那些小心思。”
“”
闭着眼睛的南宫残歌嘴角浅浅勾起零星微笑。
“那时，你就如这般，对每一个人总是极好。但是究竟好在哪里，我们却又都说不出来。只是潜意识的认为你对我们极好。这极好两个字，说起来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这一种感觉却可以祸害人的一生。因为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而恰好，这每一个女子又本身就钟情与你，这好，就不寻常了。”
她又是好一段间歇，才接着道：“然后，你这极好，又偏偏变成了极不好。”
第232章 背叛（三）（）
侍女的语气蓦然骤变。
“其实不好也对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你却偏偏又要和我有了交际。即使，在你的心中，那本来不算是一个交际。你其实也并没有帮我，不过是在那群自以为身份高贵的嫡系女子欺辱我和哥哥时无意间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大抵你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也许也只是一瞬间的怜悯。不管是怎样，我终究是记得你了——南宫残歌。”
她又继续道：“我们本来是没有交际了的，可是谁曾想到，我哥哥又成为了千挑万选中的新任家主。我庶出之女的身份，亦变得比令狐世家任何一个女子还要高贵。但是，却又惊闻你和上官世家小姐的婚事。”
提起上官刃，那侍女的口气有些咬牙切齿。
“你宠她，宠的天下皆知。她的失踪，你可以为了她卧病三年，她的回来，你又能为了她来到令狐世家求我们。南宫残歌，你明明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人，为了她，你情愿将自己的骄傲丢弃在地。你究竟是能有多爱她？”
雨已经有了停下的趋势。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拂晓。
风影萧萧，在小院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侍女还在讲些什么，而假寐中的南宫残歌骤然睁开眼——
黑影已经出现——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女子一袭黑衣，青丝上甚至还有些未干的露水。显然是赶来的，正是上官刃。
她的表情冷然，扫了眼风淡云清的南宫残歌，又扫了眼还未回过神来的侍女。
“他不爱我。”
四个字，斩钉截铁。
笃定的，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南宫残歌脸色似乎白了白，但是再看过去时，又变成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
侍女还是没有消化上官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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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背叛（四）（）
“他不爱我，所以说，你没有必要说的那么幽怨。”
上官刃难得的用了幽怨两个字。
南宫残歌在听见不爱的时候，眼眸闪了闪。
上官刃不再理会还在震惊中的侍女，或者说是家主的妹妹。直接走过去，一记手刀将她打晕。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给别人说的。即使是坦荡如上官刃，也不能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那句不爱，也不过是突然间心中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什么的感觉，才会告诉那女子的。
女子软倒在地上。
夜雨已经停了，还有着微微的湿润。
泥土的芬芳浅淡的由微风带进房间。
上官刃坐在南宫残歌对面，两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上官刃先开口。
“无论爱或者不爱，我都不会让你伤害他。”
南宫残歌亦是浅笑，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果然，刃儿放不下的终究是他。”
上官刃原本面无表情，听见南宫残歌这句话却蓦然狂笑。
那笑中全是嘲讽，明显的，根本没有半点掩饰。
“南宫残歌，我道你是了解我的，却不想你才是最不了解我的人。”上官刃转眸，停下狂笑：“世人以为我上官刃冷血无情。上官世家人视我如蛇蝎！但是我上官刃，却从来都是随心而作！更是不在意他人目光！这世间，我以为，你会是我在乎的人之一，但是你却不是！我以为顾兰之不会是，但是他是！他不曾负我！但是，你！”
手直直指向南宫残歌，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将人凌迟。
“却负了我！”
上官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南宫残歌，我现在告诉你，无论是是爱我抑或者不爱我。是有片刻的真心，还是纯粹的利用。我上官刃在此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能原谅你的背叛。无论那背叛是心的背叛还是身的背叛，纵使你有千万般的理由，背叛在我心中只是背叛！”
“所以，这一世，我们就是敌人！”
第234章 不能伤害的人（—）（）
做不成爱人，做敌人亦是好的。
南宫残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释怀。
他的确是利用了上官刃，可以说，上三宗也好，后面的上官世家也好。从一开始，其实什么都没有偏差过他的算计。
大抵唯一的偏差，就是那三年罢。
三年一殇，南宫残歌料想到了上官刃和上三宗之间一定会有冲突，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上官刃会以死相搏。
那一役，他得到探子的汇报说上官刃已经死了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点触动。
但是，他是谁？
南宫残歌，从小失去母妃却依旧可以在宫闱之中风生水起的南宫残歌。年幼被遣散出宫，到陌生的令狐世家学习的南宫残歌。是十三岁就名震天下的闲月公子南宫残歌。更是，已经暗地里掌权四大家族的正统皇室血脉的闲王南宫残歌。
他从身上流动的血液中就没有半点关于爱情的因子——
一开始对上官刃所变现出的好，就是因为祸国这个称号，后来是上官刃的能力。再后来，便是利用——
南宫残歌亦早早算到上官刃会察觉出蛛丝马迹。
她向来是如此不同，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纵然是他布下铺天盖地的陷阱，到头来，终究从来没有捕猎到上官刃。
所谓的宠爱，所谓的深情，所谓的一生一世太多的所谓，就是为了麻痹上官刃的视线罢了。
只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上官刃会这么快就发现了。
“南宫残歌，大约从世人的目光中看来，你和顾兰之最为相似。但是，究其内心，我们才是真正的同一种人。警醒、冷漠、无情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也正是因为我们如此相似，所以我们彼此的想法，在没有说明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猜到了大概。这样的两个人，其实根本不适合做恋人，我们是天生的敌人。”
上官刃吹熄桌子上昏黄烛光。
房间一下子暗淡下来——
第235章 不能伤害的人（二）（）
一柄柳刃从上官刃宽大袖间划出，寒光凌凌——
转瞬，柳刃已经抵在了南宫残歌的颈间。
但是，几乎在同时，一柄折扇同样抵在上官刃的心脏位置。
都是必死的地方——
两个人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唯一不同的是，上官刃的柳刃更为准确，而折扇则因为上官刃一瞬间身体的细微晃动而偏离了心脏的要害处。
也就是说，如果刚才是一招搏杀——
那么，南宫残歌必死！上官刃必伤！
这次不再是上官刃放开，而是南宫残歌首先收起折扇。对着黑暗中上官刃近在咫尺的容颜浅笑。那一笑迷离清丽，寒冰眸子中竟然有些格外魅惑。平日里因为圣洁气质而被忽略的桃花眼，这次流转出异样光华。直逼着人沉沦——
上官刃紧紧盯着南宫残歌的眼眸，心神有一瞬间的偏离
而南宫残歌就趁着那一瞬间的失神，折扇一挑，想要将颈间柳刃隔开。
但是，当折扇靠近柳刃的瞬间，一直失神的上官刃却忽然动了。
只见柳刃斜斜一削，直接撞上折扇。
南宫残歌的折扇本来就是他的武器。自然不是表面一样是纸做的，而是一种极薄的金属。那一撞，上官刃显然是用了气力的，火花四溅。
南宫残歌不得不将折扇横过，挡住柳刃的靠近。
两人谁都不退让——
直到上官刃嗤笑了一声。
“没想到闲月公子居然还会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没错，上官刃指的手段是指让刚才失神的那一瞬。上官刃可以肯定，刚刚就是21世纪武侠中常写的魅术。
让人失去心神的武功——
“”
南宫残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挡住柳刃的折扇微微偏了一些。
“可惜的是，这类武功却是对我无用的。倘若这么容易就被迷惑，那么，那日日夜夜的暗杀生涯只怕早早就结束了。”
上官刃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懂你们所谓的什么招数。也许我的武功不如你，但是，杀人，我自认天下间任何人都不会超过我！”
我不会武功，但是会杀人——
第23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日日夜夜的暗杀生涯——
南宫残歌怔了怔。
记得上次暗卫回来的时候，也曾禀告过他，说上官刃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那句话是对暗卫说的，她说，我明白你的难处。
当时，他也不过将这句话当作了上官刃一句无意的安慰。
而现在，上官刃又说了这句话。她说，日日夜夜的暗杀生涯！日日夜夜！纵使是上官刃是上官世家不受宠的小姐，也不会沦落到日日夜夜的杀人。
而且还是暗杀——
暗杀，只可能是每个大家族特意养的一群完成见不得光任务的人。
而且，关于上官刃的资料中，也完全没有这一条。
只是，上官刃所表现出的出乎意料武功和确实精通无误的杀人技巧又仿佛证明了她的话，不是假的。
这边南宫残歌心思瞬间百转，那边上官刃亦趁着他这思考的一瞬间，右手腕一转，抵住折扇的柳刃骤然滑落。
而折扇因为没有了柳刃相撞的力量，斜斜侧开了一段弧度。
而下一秒，上官刃已经灵敏用左手反握柳刃，抵住白衣公子脖颈。这次没有再给南宫残歌机会，上官刃几乎在同时道了一句：“不要动——”
仿佛为了印证这一句话一般，上官刃手中的柳刃压住白如脂玉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闲王还真是一刻也不会停下算计。”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
南宫残歌却恍然未闻，只是浅笑。
上官刃却皱了眉，声音清冷：“同样的招数，第一次对我不会奏效，第二次也不会奏效。”
“既然不会奏效，那么刃儿在介意什么？”
南宫残歌歪起头，不紧不慢的反驳。
上官刃却没有语噎，而是侧开了话题。
“我说过，不能伤害他！”
不等南宫残歌说话，上官刃自顾自接着：“你的算计中，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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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二）（）
南宫残歌不怒反笑，也不否认：“是！我的算计中本来就有他！”
上官刃手中的柳刃又是一重，直到薄薄柳刃上染起血红颜色。
上官刃才仿若回神，眼神除了凌厉，就真的只剩下死寂。
这是南宫残歌第一次见到上官刃时，她看他的眼神，那是真正的防备和冷漠。如果刚刚说敌人只是说说而已的话，那么现在，上官刃是真正的将他当作了敌人，从心底的最深处。作为敌人！而不是作为努力想要爱上的人！
柳刃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因为血的诱惑而兴奋起来了一般，又紧了紧。
那血痕从浅浅的，到不断的渗出血滴，现下却是直接流下了血。
一滴一滴跌落在地上，上官刃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她自然是知道，现在柳刃割到的位置，是脖颈的动脉。
如果划破，那么回天乏术——
但是，对于敌人，上官刃从来都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何物。现在，眼前的白衣公子就是她的敌人。
上官刃不理会南宫残歌越流越多的鲜血，就连南宫残歌本人仿佛也不甚在意。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色，大抵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么个浅笑雍容的公子，面临的是何种情况。
“南宫残歌，现在上官世家在我的手中。东方世家在顾兰之手中。四大世家中，最重要的两个都脱离了你的掌控，你该何如？”
上官刃是挑衅。
上官世家主要掌管了天朝大部分的官吏，而东方世家则是天朝的兵权。
一官一兵。
现在，只要上官刃一动，就连上三宗也不敢小觑。
那么，南宫残歌，你又当如何？
“是啊，我该何如？”
南宫残歌半敛眸子，长长睫毛微微颤抖，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却又可以从他散落的青丝间看见左脸颊梨涡浅显。
上官刃一震，突然放开柳刃，人已经向房外掠去——
她的速度很快，片刻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消散的话语和轻轻叹息。
那句话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不过是妄念而已——
第238章 顾兰之，你真是个傻瓜（—）（）
天已经开始大明，南宫残歌还抚着自己脖颈间的血痕，眼眸晦暗不明。
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曾经，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也真正想过这样的事情。
南宫残歌终于动了，不是去疗伤，而是极缓的漫步出房间，还是晨曦初起的时辰。令狐府起来的大约只是些仆人丫头。看见了南宫残歌的模样，也不敢打扰。他就那么走着，一步一步，仿佛是要走尽这一生。
而另一边，上官刃几乎是疯了一样飞快赶往雍州。
她虽然不能确定南宫残歌的计划，但是在他回眸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可能的可怕念头。
那就是顾兰之——
所有的这一切，就连她自己会去找他这件事情，也在南宫残歌的算计之中。
不错——
南宫残歌有这个能力，自然也有这个手段！
那句‘我该何如？’让上官刃彻底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