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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指间的缝隙,轻轻感受着那瑰丽而如梦的光泽和温度。
刘子毓倒背着手,他月白的锦袍衣袖猎猎鼓动,飘逸难言:“果儿,你知道么?这些年来,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以为朕是暴君,说朕行事太过狠厉,不留情面,而自朕登基三年,这枉死的朝臣的确也不计其数,所以,朕比谁都清楚,做梦都在诅咒朕的人不计其数…”
柔止缓缓放下手指,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刘子毓嘴角微翘,又冷笑道:“可是,即便这样,朕也一点不会手慈心软,因为朕只相信一点,朕不对这些人狠些,那么就是他们对朕狠了。”
柔止抿了抿唇,说道:“皇上,‘治乱须用重典’,其实奴婢也是听说过这句话,可是,除了峻刑酷法和重典吏治之外,难道皇上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对待您的朝臣吗?皇上,我才听闻前几个月的时候,你将一大批犯了事的官员诛其九族之后,还令人将他们剥皮填草,悬吊在午门楼下,皇上,这样的‘酷刑峻法’,真是对的吗?真的……真的不会有违人道吗?”
“人道?”刘子毓笑了,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柔止:“果儿,朕说得没错,你终究是太心软了啊!不知你听过有句话没有?‘小慈乃大慈之贼’,是啊,有时候,一个人一时的心软,不仅会害了自己,还可能会让千千万万无辜生命毁于你的手中,就比如说,朕的子民,去年江北一带闹洪灾的时候,朕如果……呵,瞧,朕给你说这些干嘛?”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转过身,看着远方的日出:“果儿,朕带你来这儿,主要是想告诉你,昨天的霞光有昨天的美,今天的朝阳有今天的美,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你都不能因为消失过的东西而忽略了新的风景,就比如说,落霞不在了,可今天这朝阳旭日却是更美的风景,果儿啊,这人的生老病死也是一样,有时候,一个人的去世不定是她的终结,反而是一种新的开始,比如说,朕的一些臣子,不管是衷的还是奸的,如果他的死亡和牺牲能够给天下百姓带来更多福利,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好事,你说是不是?”
柔止鼻翼一酸,这才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再联想近日种种,他总是变着法儿让自己开心,让自己高兴起来,甚至就连太后和皇后的多番找茬,也都被他轻轻松松避开了。他虽然没有说封妃的事情,却将她留在自己养心殿,以小心得过度的保护,让她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不受一点点伤害。她想,如果能一辈子以御前大宫女的身份伴他左右,未尝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呢?
她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偏靠在他胸前,闭上眼喃喃地说:“你放心,内廷的事,我会坚持走自己的路,一定料理好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次为我牺牲的那些人,还有……还有皇上的一片心。”
刘子毓全身一挛,昨夜初尝欢愉的滋味本就意犹未尽,回味无穷,现在她主动这么抱着自己,加之温柔的话语这么暖人窝心,尤其那丰盈的浑圆正贴着他的胸膛,麻麻痒痒的,带着一丝只属于他的女子幽香,喷入鼻息,简直让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像着了火似的…
柔止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像是感受到有什么不对,急忙抬头一看,却见他嘴角似笑非笑,一双凝结了万种情思,又燃起一簇簇火苗的墨眸正直直投射过来。
柔止脸“唰”地一红,赶忙松开了他,“呵,那个,皇、皇上,我们得下山了,下山了……”说着,提起裙角,逃也似地转身就跑。
刘子毓一把又将她扯了回来,双手紧箍着她的腰,让她面对自己:“果儿,朕忽然不想回宫了怎么办?”说话间,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柔止踮起脚尖,宁静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她微张着小嘴,珊瑚般红润的唇色宛如阳光下一朵晶莹的桃花,刘子毓看着看着,瞳仁渐渐迷离起来,他轻轻俯下头,猛地含住了那片让他梦寻已久的花瓣。
日上中天,万道金辉随香风拂拂而下,随云层徐徐散开,笼罩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道瑰丽而柔和的金边。
褪去了昨日的青涩,彼此身体的每一处热情都已打开,相互交缠的唇齿越吻越激烈,最后,刘子毓将她拦腰一抱,轻轻放倒在一株木兰花树下。
“果儿,朕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他凝视着她,轻轻解开她的衣带,白净修长的手指徐徐探入她的衣内,然后轻轻抚上那对丰盈的柔软。
柔止重重吸了口气,就像飘荡在云端,或者是做梦一样,只觉整个人在这一刹那的触碰间,全身每个毛孔都颤栗起来,她揪紧着他的后背,再也没有一点呼吸的力气。
几株木兰花盛开在山顶的岩石边,洁白的花片在微风中纷纷洒落下来,层层叠叠,卷过草地,卷过两人紧贴的双足,掠到两人的衣袍和耳鬓边。
刘子毓一边吻她,一边轻轻分开了她的腿,微微弓起上身,正要去解自己的玉带,忽然,又迟疑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将她拉坐起来。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柔止一怔,愣愣地打开睫毛,迷迷糊糊中,仿佛还没过来怎么回事。刘子毓一边帮她系好衣带,一边弯唇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还舍不得走?嗯?”
柔止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知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憋着一团气,一时间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背转过身去:“谁舍不得?奴婢只是担心搁着陛下您的手而已!”
“什么?果儿你说什么?”刘子毓一愣,一时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柔止涨红着脸,小声嘀咕道:“搓衣板,一点高低起伏都没有,亏得陛下都不嫌割手……”
刘子毓起先还不明白,现在,‘搓衣板’三个字一晃过脑海,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果儿啊果儿,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朕真是……真是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啊!”一边说,一边将她揽进怀里。
柔止脸更红了,她郁闷地想,只要是个女人,都会记住这句话吧?正闷不吭声,忽然,双肩被用力一掰,刘子毓忍住笑看她:“果儿,朕现在也好想要你的,但一会儿你还要骑马,还要赶那么久的路,朕是舍不得伤着你啊,再说了,这种事,咱们以后回宫有的时间,不愁这一时半……”
柔止想去死,想去撞墙,恼羞成怒,正要站起身,他又凑近她耳畔,嗓音带着浓浓的蛊惑和暧昧:“再说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不是早就长大了么?咳,而且就算……”目光移至她胸部,笑笑;“就算是搓衣板,要割也只割朕一个人的手,好不好?”
柔止脑袋嗡嗡,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她仰头深吸了口气,心里像炸了毛似地,伸手将他一推,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刘子毓从未见过她如此娇憨的女儿之态,忙憋住心中的笑,缓缓站起身,摸了摸鼻子:“咳,那个,其实,朕是相当满意的,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柔止两手捂着耳朵,她要疯了!她想她要疯了!再也不想去看那张脸,裙裾一个转折,急匆匆往山下跑。
“果儿。”刘子毓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笑容敛去,急忙噔噔噔地提袍去追。
山风很大,两个人的衣袂都吹得飘扬翻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柔止跑着跑着,忽然,双足一停,猛地回过身去。
“果…”
刘子毓刚要上前,忙也停了下来。柔止冷着脸,斜着一对黑眼珠子,在刘子毓脸上转来转去。刘子毓被看得有些发毛,赶紧后退两步。柔止瞪着瞪着,忽然‘噗’的一声,袖子捂着嘴,放声笑了起来。
刘子毓先是被她的样子弄得一怔,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不禁唇角一弯,笑容也像水波一样在他脸上荡了起来。
“好了,好了。”笑着笑着,刘子毓轻轻走了过去,搂着她的腰,将她揽入怀里,说:“虽然樱桃林不再了,红蓝花也没有开了,可是能让你这样笑一笑,朕这次也不算丢了面子。不过,再不想回宫,咱们也得回去了。因为有好多事情,朕必须得琢磨着好好处理一下。”
柔止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刘子毓这才松开了她,目光远处恍惚好一阵,然后又回头看着柔止,朝她正色道:“果儿,给朕点时间,朕说过,你不仅是朕的女人,还是朕的妻子,而朕的妻子,只有一个,只能有一个,你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皇……”
柔止目露忧色,急忙按住他的唇,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刘子毓轻轻握着她的手,吻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你放心,朕不是个任性的皇帝,但也绝对不是个懦弱的君主。而且,如果这辈子连给心爱女人最起码的东西都办不到,你说,朕的这宝座坐着还有什么意思?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柔止震颤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她不知应该感到激动,还是应该感到担忧?一个帝王的婚姻,抛开他可以享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之外,还关系着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朝堂背景,各种形形色色的政、治斗争,甚至,还有来自皇家血统和传承子嗣的种种压力,而如此复杂的局面,仅仅是凭借他的义气用事就可以理得清吗?
阳光纯净得就像天池的泉水,透过微风一点一点浮上柔止白皙清透的脸颊,涌动迷离的光影,时而舞动,时而交错,柔止眼眸幽幽的望向远方,只觉眼前一片纷纷扬扬的混乱。
第90章 坐牢()
从京郊到外城,其间几百余里,青山连绵,梯田沃土,全是一带山野农庄。
柔止和刘子毓本打算一路策马行回宫中,然而,途径一个叫柳家村的时候,两个人忽然手中缰绳一勒,停了下来。
“田!我的田啊!”“你们这些人,眼里心里还有没有国家王法,你们让这些马匹将花苗给踏了,这以后我们吃什么?可怎么活呀?”“你们这些强盗,可是要遭报应的呀……”
本是宁静和谐的乡间小村,此刻却是哭声、吼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成一片。刘子毓和柔止于马背相视一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在村子边靠近墙根的花田一带,成百上千的乡民乌压压围了一地,他们哭天抹泪,跪地求饶,各自拼了命似地守护着刚种下花苗的田地。而他们的旁边,数百名身着军服的兵丁骑着马匹,手持长矛,不顾他们的求饶和争辩,一边纵马狂奔在田地践踏花苗,一边将手中的三角小旗往田地里插,若有哪个乡民去阻拦,他们便操起手中的马鞭一抽,乡民们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也不敢冲上前。
眼看其中一名兵丁的鞭子又要往乡农们抽,刘子毓翻身跳下马背,清喝一声:“住手!”
众人听得这一声,齐齐朝他望将过来。
刘子毓负手上前几步,白袍轻扬,丝绦飘拂,沉稳而锐利的目光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尊贵和威严,乡民们看见他先是一愣,最后都以为又是哪个大官驾到,赶紧纷纷让开道来。刘子毓微微侧过目,随手点了个乡民,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淡淡的口吻,完全没有一丝威慑的情绪,然而,不知为什么,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像是全都被这种气势所慑,竟然全都低垂着头,不敢吭声,最后,还是一名老农夫将双膝一跪,颤巍巍回道:
“……大人啊,是这样的,这田、这田本来是我们用来播种花苗的,可是当官的说要将它们全部收回去,改成桑田,瞎,这能改做桑田吗?这个地儿,从来就没有把桑种出来的时候啊,还有,他们说什么改成桑田,还不是要强行圈占我们的土地,变成他们的田庄……我们不依,他们就放马来踩,大人你瞧,你瞧,现在、现在我们的田都成什么样子了!”
老农夫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把鼻涕一边眼泪嚎啕哭诉,刘子毓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再问两句,这时,一名正在柳树下喝水乘凉的领头军官将手中的水袋往地上一扔:“哪来的毛头小子!还冒充什么大人?你们还愣在那儿赶什么?还不将这些地快点给我围圈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迟一点,咱们可都是交不了差的!”
说着,马肚一夹,左右挥动马鞭,又是朝乡民们一顿狂抽猛打。人群再次混乱起来,乌压压的一群乡民被唬得嗷嗷直叫,不停地躲闪。小伙子们气得咬牙切齿,直要拎着把锄头冲过去,幸而被女人们拖住才不至于酿下大祸,于是,整个场面就像开了锅的稀粥似的,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柔止深吸了口气,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家乡如今会变成这副荒废模样,她迅速翻身下马,然后走到刘子毓跟前,打量了眼前纷乱的场面,侧身问道:“陛下,咱们如今该怎么行事?”
刘子毓倒背着双手,淡淡瞄了军官一眼,白净的手指在冻玉扳指敲了敲:“我问你,你们说是奉命行事,都是奉谁的命?”
那领头的军官仍在不停挥动马鞭,柔止口中很轻的“陛下”二字自然也没听清楚。军官回头朝刘子毓龇牙一笑,慢悠悠说道:“哪来的小杂碎?!居然敢在这儿过问朝廷的事?呵,还不给我闪开!要是挡了你大爷的差事,爷先赏你一鞭子!”
说着,伸手一抬,“啪”地一马鞭朝刘子毓甩过来。柔止抬眸一惊,“小心”二字还未出口,刘子毓已经头微微一偏,横腕一把拽住那用牛皮做的细长鞭子,手上稍一用力,绕着手中的马鞭将那军官一扯,顷刻之间,那军官便被他模样狼狈地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朝廷颁发的政策是将每二十亩稻田改成桑田,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放马撒野、践踏这些花苗的,说吧,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这儿嗷嗷乱吠?”
军官怒火未消,现在又被刘子毓如此侮辱谩骂一通,只觉气得两眼快要喷出火来,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匆忙抹了把鼻子,然后伴着声“小兔崽子”,挥起一个拳头,迎面又要向刘子毓脸上掴过去。
然而,掌未落下,刘子毓已经轻轻松松将军官手腕紧紧攥住。接着,顺势一拧,一个倒提翻转,将他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传来轰然爆笑声,刚还受欺凌的百姓此时全都围拢拍手称快,捂嘴大笑。军官恼羞成怒,急忙拖着腿,撅着屁股站起身,手指着刘子毓,挑眉怒道:“奉谁的命?臭小子,爷爷说出来,怕吓死你!”
‘哦?是吗?“刘子毓拍了拍手,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看来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没关系,在下胆子大得很,你不妨吓吓看。”
军官拇指得意冲天一翘,冷笑道:“当朝内阁首相明钰明大人!哼,你们要是敢阻了他九千岁的差事,可有你们这些刁民几顿好果子吃的!”见刘子毓面无波澜,只是将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军官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刘子毓骂道:“他妈的,老子还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来人,还不将这不知从那冒出来的狗杂碎给我拿下!他既然敢阻扰朝廷行事,本军爷看他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毕,手一扬,一声令下,上百名兵丁齐齐上前,个个手指长矛,将刘子毓和柔止迅速包围成一个圆。
柔止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仰头一看,却见刘子毓眸色平静,一双眼睛依旧未露丝毫情绪,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正待思索着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这时,却被刘子毓将她的手紧紧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