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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学习生活中。
转眼已经过了处暑,下了几场秋雨,天气就渐渐地凉了下来。
这天柳五儿继续在小厨房给柳母打下手,一回头,便见到芳官在厨房门口朝自己招手。
柳五儿好久不曾见芳官了,一见故交,只觉得颇为欣喜。柳母见着芳官也很高兴,说:“芳姑娘,好久不见了啊!”
芳官又机灵又会撒娇,见柳母问候,嘟起嘴说:“是呢,柳婶儿,看您这小厨房风生水起的样子,肯定是早就想不起我们了吧。我们在梨香院里头,可是没有一日不惦记着您呢!”
柳母笑着啐了一口,说:“我一个老婆子,有啥好惦记的?你们惦记我做的吃食是正经。”
芳官已经扭股糖似的缠了上去,对柳母说:“您老什么呀,您跟我五儿姐姐站一处,看着就跟姐妹似的,哪里就老了呢?”
柳五儿听着这恭维话有点耳熟,忍不住要发笑。柳母却极其受用,自我感觉良好了一阵,就挥挥手对柳五儿说:“五儿,你们小姐妹几个也好长时间没见面儿了,干脆你就借口回家一趟,去梨香院坐坐,跟她们玩儿会儿子。”
柳五儿见柳母执意如此,便点点头,随着芳官出去。
算来她也有几个月没见芳官了,这时候见,只见芳官的身量似乎又高了一点,此时穿着一件姜黄色折枝花夹纱小袄,底下系着葱绿的撒花绸裤,散着裤腿,看着就清凉。
芳官极为热情地引着柳五儿往梨香院去,期间一直问长问短,打听柳五儿在大观园里日子过得怎么样。柳五儿捡了几样随意说了说,突然想起来而不往非礼也,便开口问道:“你们姐妹几个,这段日子在忙什么?这不眼看着就要中秋了,你们用排新戏吗?”
芳官闻言叹了口气,说:“听说府里二老爷点了学政,一过中秋就要出京办差,另外宫里娘娘贵体也略有些违和,所以上头就只说今年中秋不用唱了。不过也好,我们也清闲些。”
柳五儿听了一挑眉毛,什么?贾政点了学政要出差?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宝玉近几天心情格外地好,而且在人前格外地勤勉用功,搞了半天他是憋着劲儿,打算他老子走了以后再好好松快松快啊!
弄明白了宝玉的心思,柳五儿又问起梨香院中的其他人:“龄官她们最近都还好不?”
芳官似乎对柳五儿关心龄官觉得十分不忿,给柳五儿丢了一个白眼,说:“你难道没听说?龄官已经搬出梨香院住了。”
“龄官搬出梨香院了?”柳五儿十分惊诧,难道说这个唱戏的龄官,也如同蒋玉菡一样,乃是演艺界的成功人士?
“是呀,”芳官见柳五儿消息不灵通,不免有点意外,说:“是东府的蔷大爷给她在小花枝巷置办了一个小院子,买了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在那儿服侍着,就在那外头常住了,偶尔回梨香院给我们配配戏。但听说中秋不唱,她便又不来了。”
柳五儿听芳官这么一解释,这才想起十二官中那个唱小旦的龄官与贾府子弟贾蔷之间的一段公案来。说起来,就连贾宝玉都得感谢这龄蔷二位改变了他的人生观,否则这个痴里吧唧的宝二爷,还自我感觉好得很,以为自己是国民男神,天底下的女孩儿都要中意他呢。
“这样的话,不就相当于做了外室吗?”柳五儿对与龄官的选择还是有些惊讶。做贾府主子的外室想必没啥好结果,看后来那尤二姐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芳官点头:“可不是吗!我们也都劝她,没名没分的,先不要跟着蔷大爷住出去,可是我们怎么劝,龄官都不听。”说着芳官就叹了一口气,看着柳五儿,羡慕地说:“还是姐姐走的这条路好,先在主子身边,等时机到了,生个一男半女,抬个姨娘,就飞黄腾达了。”
柳五儿听得瞠目结舌,接着啼笑皆非,伸出一只手指头在芳官额头上点了一下,说:“小丫头,你咋就觉得府里的姨娘比主子们在外头三媒六聘娶的外室来得好?”
芳官一脸的正气凌然,说:“那可不,总是在老太太、太太面前过过明路的么!跟那外头偷偷摸摸的比起来,更能直起腰板儿吧!”
柳五儿无语,无论府里的主子姨娘,还是府外头的,说白了都是小三,当然贾蔷这种没娶亲的要另当别论。只不过,贾蔷没娶亲,也只是虚位以待,只怕将来还是要再娶个正妻的。
两人闲聊片刻,芳官再一次对柳五儿表示了羡慕。柳五儿笑道:“你这不会是当真的吧!”
芳官却一本正经地说:“姐姐,若是我小的时候,自己有的选,就肯定不会让咱爹娘把咱卖了给戏班班主,哪怕随便卖给个大户人家当丫鬟,也比现在这样低三下四的强啊!”
“当丫鬟就不低三下四了?”柳五儿奇道。
“那可不,五儿姐姐,你在这园子中,难道不比外头的人看得更清楚?外头的人都说,咱们家主子跟前的大丫鬟,走出去,比别人家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小姐,都要气派上几分呢!姐姐能有这份际遇,芳官可是羡慕死了呢!”说到后来,芳官压低了声音,令柳五儿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是芳官脸上那羡慕不已的神情,却是明明白白写着,叫柳五儿无从误会。
原来在贾府,当个丫鬟奴婢也这么吃香啊!
少时到了梨香院,院子里那些学戏的女孩子呼啦啦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她们原先也大多与柳五儿交好。然而柳五儿却头疼得紧,要将她们一一从本尊的记忆里“抠”出来,再与眼前一张张鲜妍明媚的青春面庞对上号,累得她哟!
第109章 一言不合决裂芳官(1)()
柳五儿来到梨香院,十二官,不,确切地说,是十一个官,哗啦啦地都为了上来与柳五儿说话。大家七嘴八舌之间,主旨就只有一个——抱怨自柳母走后,梨香院的伙食太差劲了。
柳五儿想想也是。原先在这梨香院负责管这十二官的,是贾蔷。如今贾蔷已经在小花枝巷筑巢引凤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打理这梨香院啊!
十一个官纷纷表示,其实这梨香院的份例还是每日按量供给,只是自从柳母被调进了大观园开起了小厨房,就没有人有心思给她们做正经饭食了。
“了不得就是廊下那几个婆子,随便给下两斤面条儿,配点蒜泥韭菜。咱们都要保养嗓子的,哪里吃得那些个啊!”唱小生的藕官抱怨着说。
芳官便得意了,说:“所以我今天特意将五儿姐从园子里请了出来呀,五儿姐跟着柳婶儿,学了一身厨艺了,只要稍微给咱教上一点,咱们就能自己糊弄糊弄饭食了,不用总是那几个婆子糊弄咱们。”
柳五儿一听,哟,原来芳官是想弄个厨艺学习班,想请自己来作技术指导啊!
她觉得这个主意其实不错。毕竟这些小戏子们都是吃青春饭的,一旦年龄渐长,就不能继续从事这演艺事业,能多个谋生的技能也是好的。就算不能凭这项技能谋生,能时时给自家人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下柳五儿就点了头。她问了问十一个官的意思,十一个官里头,有热衷的,也有不太热衷的。比如那芳官就显得很兴奋,而藕官则有些不情愿。按照柳五儿的理解,这可能跟她唱小生有些关系。人家在台上总是演柳梦梅之类的翩翩佳公子,一下台就要学习生火做饭,总归有些角色转换无能。毕竟在这个时代,下厨做饭仍是贱役。
柳五儿说干就干,将十一个官呼啦啦都带到厨下去,先给她们讲解了灶台的结构和如何生火。她操作了一遍之后,便叫十一个官挨个儿试了。藕官虽然早先的时候显得很抵触,但是这时候却很认真地听柳五儿讲解,还不时提出问题,到了亲自操作阶段,也是藕官生火生得又快又好。
柳五儿便忍不住夸了藕官两句。
谁知剩下十个官她们都嬉笑起来,只将藕官笑成了个大红脸。
柳五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芳官就给她解释:“藕官是个有心的,要学好了厨艺,要伺候蕊官呢!”
柳五儿登时想起来了,这唱小生的藕官,和另一个唱小旦的蕊官,乃是一对拉拉,将感情戏从戏里演到了戏外,感情藕官在生活中也对那蕊官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是下厨生火这样的粗活,也愿意一一帮蕊官去做。想到这里,柳五儿对藕官,禁不住有些刮目相看起来——肯为了爱人放下身段的“男人”,就是个好“男人”。
教完小戏子们生火,柳五儿便又传授了她们煮饭和做几个简单的凉菜。
正当柳五儿看着小戏子们各自练习的时候,芳官突然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对柳五儿说:“五儿姐,我有一事相求。”柳五儿点了头之后,芳官绞着手里的帕子,说:“五儿姐,你那烹茶与温酒的本事,能不能传授妹妹一点?”
柳五儿微微一惊,转头看向芳官,只见她姣好的面孔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自己,眼里写满了恳求与希冀,而她一双保养得白净的小手,正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足见她心里紧张得很。
然而柳五儿心中却疑窦不减,这烹茶与温酒的本事,是她刚进怡红院的时候在人前显摆过的,却不知怎么就传到芳官耳中了。这芳官如此热衷地想要学这门本事,莫非——
她再联想芳官以前说过的话,便忍不住轻轻地问:“芳官,你难道是想进园子里做丫鬟?”
芳官见柳五儿问,一张白净的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同时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与柳五儿说话,这才稍稍放心,微微点头,带着求恳的语气,说:“求姐姐成全!”
柳五儿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晓得日后芳官总归是要进怡红院当差的,现在学点本事,其实也不错。
芳官大喜,不过还是给柳五儿递了个眼色,示意等众人散了之后再说这话。柳五儿心里便有些不高兴,这芳官,明摆着想吃独食。看着她这么点年纪,就这么重的心机,柳五儿心想,怎么原着里头就看不出来呢?
过了片刻,柳五儿便让剩下的十个官自行练习。芳官乘势就将柳五儿拉到了自己房内。柳五儿见芳官房中竟然还摆着茶炉子、茶壶、酒盅之类的物事,心中更加不喜,这芳官太能筹谋了。
在柳五儿看来,烹茶与温酒,与厨艺一道一样,首先便不能存了功利之心去学。若是将这烹茶与温酒真的当了爬进大观园的过墙梯,便是再有心,也未必能将这门技艺学好。
柳五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念着芳官毕竟与柳五儿本尊相交多年,不想彼此面子上都过不去,还是悉心地将她为宝黛等人烹制过那几种茶饮的做法一一告诉了芳官,也说了点温酒的诀窍。不过温酒要靠绝佳的温度控制,这个必须经过多年的苦练才能够练得。柳五儿只说了练习的方法,至于芳官什么时候能够练成,柳五儿就没办法打包票了。
芳官一面听,一面努力记着,可是待柳五儿说到了最后,芳官却好像还是意犹未尽。她抬起脸问柳五儿:“五儿姐,你看宝二爷这么器重你,一刻也离不开你,你这茶酒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秘方,特别得宝二爷中意的?”
柳五儿一听,一对柳眉登时竖了起来。她不高兴了——芳官触碰了她的底线。
可是偏生芳官还没有看出来,只拽着柳五儿的衣袖,口中轻轻地道:“五儿姐,芳官真心求教啊!”
第110章 一言不合决裂芳官(2)()
说实话,柳五儿并不是一个非常坚持原则的人,但是她最厌恶的,一是喜欢走捷径的,比如在饮食菜肴里加各种人工添加剂,生生调出虚假味道的做法;二就是别人将她作为一名名厨的成功,归功于她的美貌,或是别的什么与饮食无关的鬼蜮手段。而芳官的话两者全沾,意指柳五儿在怡红院里,是靠在茶酒之中“加料”才博得宝玉欢心的,自然彻底触怒了柳五儿。
听芳官说到这里,柳五儿登时就站了起来,冷然道:“恕我无能,这么高级的茶酒,我还真的教不了。你实在要学,还是另请高明吧!”
芳官这才察觉柳五儿的不悦,立时慌了手脚,赶紧拉住柳五儿的衣角,急道:“五儿姐,别这样嘛!咱们都是好姐妹,你还记得不,那时候你身子不好,一直在家里住着。咱们还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姐姐,你还记得么?”
柳五儿不语,这倒是有可能。按照曹公在原着里的写法,芳官和柳五儿确实是要好,芳官进了怡红院之后,还给柳母送信,帮着一起想办法要把柳五儿弄进大观园里去,可见两人感情不错,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芳官说着说着,不知为何伤感起来,眼圈已然红了,她哀婉欲绝地说:“我年纪小,一时说错了话也是有的,还求姐姐原谅。姐姐今天肯过来指点我们姐妹,芳官已经是感激无已。但要是惹恼了姐姐,芳官今日……今日便万死莫辞了。”
芳官一说到这儿,眼中珠泪就如断了线似的滚落出来,也不见她如何哭泣出声,可是那泪水却如泉涌一般,一时叫柳五儿慌了手脚,去自己袖里掏帕子。
芳官接过柳五儿递过来的帕子,捂着脸继续哭道:“自从姐姐进了园子,我就一直盼着能常与姐姐聚聚。听旁人说姐姐在宝二爷跟前得脸,我也跟着高兴。可是我也急啊,我年纪也不小了,这副嗓子再唱又能唱个几年?总想着给自己找点出路,可是在这戏班子里,又总觉得两眼一抹黑……只有姐姐你,还总惦着咱们以前一块儿时候的情谊,从不嫌弃我……”
听到这儿,柳五儿心里软了软,觉得芳官虽然有些太过功利,刚刚那句问话问得太过孟浪,这多少还是因为她年纪小,涉世不深,而且她太向往大观园里的那个世界了——不过,贾府的女孩儿,不都这样么?相比龄官那样,做一个终身幸福没有保障的外室,确实还不如进大观园,接近个主子爷儿们,将来当个姨娘,从此衣食无忧……
等等!想到这里,柳五儿突然觉得哪里有不对。
头一个,与芳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不应该首先是在灶间又扇又吹地练着生火的那十个“官”吗?可这芳官如今却一个人躲在屋里,想偷偷向自己请教温酒与烹茶,这又是哪一出。芳官口口声声地叫柳五儿念在以前好姐妹的情分上,可是好姐妹就是这么当的吗?
其次,因为原着的关系,柳五儿自然是先入为主,所以老想着芳官日后要进怡红院服侍宝玉的。可是眼前这芳官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怎么知道将来她能进得这大观园当小丫鬟?又怎会想起来向自己讨教如何讨好宝玉?
柳五儿冷眼望向淌眼抹泪的芳官,只见芳官是美丽的,也是柔弱的;芳官的情感是充沛的,丫的眼泪也是多多的。
柳五儿猛然省起,她确实是与芳官交好,也从不曾因为芳官是个戏子的缘故而轻视于她,然而芳官呢,她是否也曾忠于过去这份纯真的友谊?
她登时冷静下来,从旁打量芳官的神色,只见芳官淌眼抹泪之余,也会悄悄地抬起头打量柳五儿的神色,一见到柳五儿这般冷静审视的神色,一吓,赶紧低下头去。
柳五儿登时了然,她一直拿芳官当个闺蜜看,却忘了这个闺蜜也是有职业的——人家是个专业演员啊!
看到面前的芳官,那犹如出水白莲花一般被泪水洗过的姣好面容,柳五儿心中的疑窦便大致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