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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成婚之后，宝玉要么状若疯傻，要么痛哭流涕，宝钗难得见宝玉是这么一副正常的样子，可是宝玉好不容易恢复成了一个好人的样子，一开口，却是为了柳五儿求情！
宝钗盯着宝玉看了半晌，旁边柳五儿看得心里直发毛。刚才那平素理智自信的宝姑娘都发了疯，又被宝玉求情这么一刺激，会不会就此不再给腰牌了呢？
若是她被困在这里，贾府不出什么大事才好，若是真出了大事，她估计还真得费一番周折才能出去。
唉，怎么是西平王前来奉旨查抄的？若是换了东平王、北静王、或者忠顺亲王，无论是谁，她柳五儿都一二分交情啊！
第354章 贾氏抄家首罪荣府（2）（）
宝钗见宝玉帮着柳五儿求情，低头片刻，终于抬起头，从腰间取了一块腰牌出来，递给了柳五儿，说：“这个给你了。府里出事，结果也不知道会如何。你若有心，日后能援一援手，替我照看打点一下稻香村，我便感激不尽了。”
柳五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稻香村有她的份子在里头，就是纯为了利益考虑，她也应该照看一二的。接着，柳五儿便转身告辞，对宝玉与宝钗说：“宝二爷、宝二奶奶，两位保重，再见了。”
宝玉此时与宝钗立在一次，却不见软弱哭泣，而是伸手挽住了宝钗的胳膊，点头道：“五儿，再见！”
宝钗的视线落在宝玉的手上，神色里颇有点受宠若惊。宝玉却神色平静，低声对宝钗说了句什么，却是柳五儿听不见的了。柳五儿顾不上这些，她依稀记得昨天宝玉带她进大观园的方向。此时这里幸而没人，柳五儿加紧了脚步，朝通往大观园的那道腰门走去。
*
宝玉住的院子已经闹翻了天，而前头贾赦等人住的地方更是如此。
这时，贾赦早已被锦衣府赵堂官拿下，而贾琏、贾兰、贾环等人俱已被人看管起来。司官带同番役，正准备下去按房头查抄登账。
西宁郡王本事奉旨行事，一切对他皆是可有可无的，当下只静静地坐在荣禧堂正中，听底下的人回报。有人来请示是否查抄贾家二房，也就是贾政这一房。西宁郡王想了想，道：“政老如今在任上，理应按房封锁，待我们回去复旨再候定夺。”
赵堂官看着西宁郡王，心里便笑笑，估计这位西宁郡王还在觉得皇上还会因为贾妃的缘故，对贾府有所怜惜。然而他老赵，这才看得明白，贾妃一去，贾府势必一捋到底，万万没有再起的余地。于是他便说：“贾赦、贾政并未分家，闻得政老的侄儿现在承总管家，不能不尽行查抄。”
西宁郡王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说：“不必忙，先传信后宅，且请内眷回避。”
少时赵堂官又催，西宁郡王这才没有办法了，点头道：“查抄之物，务必带到此处，由我与老赵一起看着登数。”
赵堂官应了，两人一起在荣禧堂上坐着。
少时有锦衣府的司官跪禀，说：“二房内查出不少古玩珍宝，看上去像是御用规制之物。不敢擅动，回来请示王爷。”一会儿又有一起司官一起出来回禀西宁郡王，道：“东跨所查出两箱房地契一箱借据，都是违例取利的。”
赵堂官便发狠道：“好个重利盘剥，很该全抄！”
西宁郡王在旁边，几乎插不上什么话，担忧地看着锦衣府的司官来来去去，也做不了什么。
少时，王府长史来禀报说：“皇上特命忠顺亲王与北静郡王到此宣旨，请西宁郡王到前头接去。”
西宁郡王连忙起身，请了赵堂官一同前往听宣。
只见忠顺亲王与北静王两人已到大厅。忠顺亲王向外站着，说：“有旨意，西宁郡王、北静郡王、锦衣府赵全听宣。”接着说：“奉旨意：着锦衣府提贾赦质审。余者交忠顺亲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三王会审。若有作奸犯科之事，则必严惩不贷。”
这话说得严厉，西宁郡王与北静郡王两人，互视一眼，晓得这次贾府怕是在劫难逃。
赵堂官颇觉得无趣，与忠顺亲王道过辛苦，提了贾赦便去。而忠顺王爷则黑着他那******面瘫的老脸，点了几个诚实的司官并几个番役，道：“继续查抄！”
少时，又有人出来回报，说：“查出不少账目、房地契并金银，却有贾门薛氏，声称此物乃是她陪嫁之物，有嫁妆单子可以核对。”
忠顺亲王问道：“可对得上否？”
对方点头道：“对的上！”
忠顺亲王道：“既然对得上，又没有违禁之物，便许她自行保管。”
西宁郡王与北静郡王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忠顺亲王却道：“私藏禁物，重利盘剥，单只这两项，足以定贾府上下之罪。本王先代皇上做出处置——荣府上下所有男丁，先罚入狱神庙候审。圣上赐第收回，女眷放出，一众奴役，先行羁押在府中，待圣裁之后，再定去向。”
一听到这个处置，两位郡王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北静王忍不住问道：“那么，宁府是否也将被查抄？”
忠顺亲王道：“一门两公，岂有不抄的道理？”
听到这里，北静郡王忍不住摇头叹道：“听闻贾府老太君年事已高，若是如此，不晓得老人家受不受得住。”
西宁郡王知道北静王新娶的林家姑娘与这贾府的关系，晓得好多话北静郡王嘴上不好说，心里却忧急得很，当下说了一锅又一锅的好话出来，赢得了北静王不少感激的目光。
最终忠顺亲王依旧板着面孔，却瞪着眼道：“又没说收回宁府！”
听到这里，两位郡王总算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北静王更是冲着忠顺亲王感激地拱手，道：“多谢王兄！”
若是真的让贾府那位老太君流落街头，他北静王回去没法见自己那位新婚燕尔的王妃。如今就算是贾府众人遭抄捡，只要没有大罪，便迟早有放出来的一天。而眼下宁国府还能作为落脚之地，老太君等人能妥善安置，贾氏宗祠亦不致遭荼毒，这已经可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荣国府这边，先将人口与花名册一一核对无误，再按照在不在奴籍区分开来。不少贾府的仆下听说日后要被发卖，一时哭声震天，也有不少抱怨主家犯事的，闹了个不住。
贾府上下男丁，都只带了随身衣物，被锁去了狱神庙。王熙凤因与违禁放贷之事有关，也被带去了狱神庙，被囚在女监。
余下能从贾府门口好好走出去的女眷，便只得贾母、邢王二位夫人、李纨、宝钗，同探春惜春等。
第355章 柳五儿逃脱大观园（1）（）
且不论贾府上下如何惶惶，柳五儿一力坚持，从宝钗手中讨要到了进出大观园的腰牌。她有种预感，只怕贾府被抄没有高鹗续书上写的那么轻松，至少看宝钗严阵以待的样子，就应该知道没那么简单。
不过，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先要将自己摘出来再说。
于是她趁着这会儿没人，径直往大观园去。
此时天色尚早，启明星犹在天边挂着。这时辰也就与柳五儿平时起来去豆花铺子上工的时间差不多。柳五儿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心想，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锦衣府的人竟然这么早来查抄贾府——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查抄贾府就是一件肥差，随便一伸手揣个物件在怀里，再拿到市面上，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哇。不过，这对贾府的伤害也不小，本来很多可以不被没入官中的东西，只怕都进了锦衣府诸人的口袋了。柳五儿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她已经再管不了这么多了。
柳五儿快步走到大观园腰门处，对那婆子说：“宝二爷有东西落在园子里了，宝二奶奶叫我赶紧取了，拿回给宝二爷去。”她非常盼望那守门的婆子还记得她，毕竟昨儿个才来过一次的啊！
守门的婆子却只看腰牌，点了点头，说：“快去吧！”
柳五儿谢了，进了那园子。她心中又有些不忍，转过头，对那婆子说：“老妈妈，你要是有地方去，就快走吧，离开这里。贾府以后就很艰难了。”
那婆子却有点儿耳背，听见柳五儿说话，反问道：“什么？芥蓝？姑娘啊，这个时节还没芥蓝啊，就算是在园子里也挖不到。你咋就馋这一口咧？”
柳五儿发现全然说不通，只好赶紧自己走。她在晨星的微光下，穿过荒凉如斯的大观园，忍不住再次想起她与这座园子的过往。要知道，她早先可是对这园子不屑一顾的，她从来都不曾想到这园子里来，可是后来却身不由己地进来了，直到后来，又拼了命地挣了出去。她总以为自己与这大观园的缘分应该是到此为止了吧，可是却没曾想，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要靠这座园子来逃命，来保证她能够获取一个自由身。
她如今已经再也顾不上悲秋伤春了，只顾自己飞快地奔跑，奔向那难能可贵的自由。
她穿过自己走过无数次的小径，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一座座曾经鲜亮的庭院在她身边掠过，一如以前曾经住在那里面的生命。可是如今……这些庭院却看不到半分生机，半点人气。
柳五儿奔着奔着，脚下看不清路径，“啪”地就摔了一跤，膝头上火辣辣地疼。可是她没有打算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奔跑，朝着另一边，通往荣宁后街的大观园角门奔去。在那里，她应该能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可是待她跑到了角门那里，却发现，她完全打错了算盘——角门上头，铁将军把门自不必说，外头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喧嚣，倒像是锦衣府的兵丁已经将整个荣宁二府和大观园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这里也围住了。
柳五儿跑得几乎脱了力，却几乎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真是混蛋啊！为什么她都已经这样努力了，还是不能拥抱她所向往的东西？
想到这里，柳五儿忍不住竟记起宝钗所说的那句“你的命数”的话来。难道，真的有命数在？
柳五儿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试图从门缝里往外看看外头的情形。然而她却看不清，与园子里相比，门外头太亮，光线透过门板照进来，柳五儿即使把眼晃花了，也没看清楚外头究竟是什么人在守着。
这时突然有人在柳五儿肩头拍了一下。
柳五儿一个激灵，险些叫出来，回头一看。她的眼睛不适应黑暗，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来人，又惊又喜地叫道：“小九！”
来人正是小九，卫若兰的贴身小厮小九。
小九伸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小九，你快将我救出去！我请你吃烤鸡烤鸭烤羊腿……”柳五儿忍不住轻声利诱起小九来。
小九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然后对柳五儿说：“柳姑娘！是我们公子吩咐我在这你家附近保护你的！”
“公子？”柳五儿一愣，是他？
小九很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说：“是——我已经在城里暗中盯您的梢盯了半年多了。原想着公子刚刚回京，我没多久就能卸下这差使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出了这么一只幺蛾子。”
柳五儿双手抱着头，几乎不想将小九的话听进去——
难怪她一直觉得，在这座城里，有人暗中看着她，盯着她，保护着她，虽然有时候并不那么顶用，可是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能觉出不少的温暖来。
然而，这个人竟然是小九！
难怪都传说，卫若兰出京公干。她还有几分不敢相信，原来，原来这是真的啊！而且那个人就是将自己扔了给小九照看，也亏了小九这么神出鬼没的，这么久了，她居然都不曾发觉。
此时小九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柳姑娘，您可千万不要怪公子，他为您做的事情……唉，不说也罢。”
柳五儿哑声问：“你这般盯我的梢，也是他授意的？”
小九“啊”了一声，点点头。
柳五儿觉得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于是回过头对小九说：“你想办法将这门打开，让我出去，然后你就回卫……卫公子那儿交差，再也别管我了，好么？”
小九心里想，那也得我们公子点头了才行啊，我说了又不算！但是他却没将这话直接与柳五儿说出来，而是指着外头的那一片灯火通明道：“外头是锦衣府的司官们，您就是出去了，也怕是会被他们关押起来的啊！我是能替您开了这扇门，可是开了门之后，我就没法儿出面，没放将您平安地带出去啊！”
柳五儿郁闷了，但是想迟早来查抄府邸的人都会找到这边来，倒不如在这里试一试，没准儿可以浑水摸鱼地溜出去。
第356章 柳五儿逃脱大观园（2）（）
荣宁后街上围着一圈兵丁，多半是锦衣府的人。这些兵丁与司官大多比较郁闷——这查抄荣宁二府，几乎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肥差，偏生他们没有这个发财的命，只能在外头看着。一想到在里头查抄的兄弟们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不少司官便眼红起来。而这头，对着贾府的院墙，又哪里有半点油水可以捞了？
众人正郁闷着，却听荣府后头的一扇角门“吱呀”一声响，一名头上包着帕子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她见到外头灯火通明，登时吃了一惊，举起手挡住面孔。可饶是如此，却仿佛依旧挡不住众人的灼灼目光——兵丁们都看得清楚，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身上穿着的却是寻常大户人家丫鬟的打扮。
立时有人便想，贾府的下人丫鬟，一个个也都那么水灵。回头若是贾府犯的事儿大了，将这些丫头们发卖，能买上一个回家，那简直就是下半辈子的福气啊！所以大家一时便都忘了发财的事儿，打起贾府下人的主意来。
这时候当先的一名司官开了口。他姓吴，人都叫他吴司官。吴司官开口喝道：“你是什么人？若是贾府的，就赶紧回去府里待着，听候发落。”
那年轻姑娘正是柳五儿，她见吴司官看上去是个能做主的，当即便福了一福，说：“回禀这位爷，我不是贾府的人啊！我家里是给这府里的小厨房送菜的，今天我娘早起不大舒服，所以才叫我来的。这不，我送完了菜，正要回去。”
吴司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五儿的形容，有点不相信她只是个贩菜的姑娘。要怪就只能怪柳五儿长得太过俊俏，搁在哪儿都会显得出挑。这吴司官回忆了一遍在京城里所有曾经见到过的“贩菜西施”，断定从不曾见过柳五儿，于是开口质疑，说：“你真不是贾府的人？你有什么凭证？”
这下子轮到柳五儿郁闷了——她有什么凭证可以证明她不是贾府的？眼下所有贾府的仆下都关在两府之中，主子们也都被羁押起来查问，着实没有人可以为她证明啊！
“这位差爷，我一时也真没什么凭证。可是我真的不是贾府的人啊！要不，您找个人，跟我回家？我娘现在家中，家里还有我的户籍文书，应该能够证明我的身份的。”柳五儿想了想，看来，只有想办法到了外城家中才行啊。
灯火之下那吴姓司官环视了一圈手下的兵丁，只见不少手下都用几近痴怔的目光看着柳五儿，几个不堪的几乎快要流出口水来了。吴司官心想，倒也不能轻易放走了这姑娘，叫手底下的兵丁跟着她去，没准一离了这里，她就能花言巧语，骗了自己的手下放她走。万一这是重要的人犯，回头自己可没处哭去。
想到这里，吴司官一板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