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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多久不曾听到她对他说话了?若是在久一些,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也失语了,不过显然,是他多心了,这时的他忽然觉得她的声音恍若隔世一般,竟觉她当真是许久都不曾张口说话了,缓缓走至榻旁,双唇抖动了几下,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到底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皇上,东临来使前来,说是有话要与皇上相商,还请皇上过去一趟。”
只是,不待千云言语,营帐外宫冥俊的声音响起。
这段时日千云睡着的时间较久,纵使南天傲与宫冥俊轮着看守,但无论是战事还是政事他们都没有落下,而大多数南天傲都是交由宫冥俊自己全权处理,而他全部的身心都只放在千云身上,所以他只处理一些宫冥俊拿不定主意的事,其余的,他都不大管,甚至可以说,他大多都是在千云的营帐中度过。
“既然已与东临结盟,那么他们派来使前来,若是避而不见,岂不是要留下口舌?我这里有宫相、莫三在,无妨!”似乎是察觉到了南天傲的不情愿,千云接着又道。
南天傲缓缓的坐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削瘦的脸颊,然后抿唇就将她的手握住,心中是难掩的欣喜。
这一次,千云并没有反抗,而是随着他的意,任由他紧握她的手,一直冰冷的脸,此时竟露出了带有一抹歉意的淡淡笑容,“你去吧,我这里不必担心,等与东临来使商议结束之后,再来也不迟。”
418。第418章 毒发(一)()
千云似是想通了,或者说应该是被宫冥俊给一棍子敲醒,她本身也不是那种遇事会逃避之人,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办法再改变,如此的话,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辜负师父的期盼,好好活着,活着不让那些想要她命的人如意。
如此想着,千云嘴角微微的扬起一抹淡淡弧度,不待南天傲言语,她又浅笑道:“去忙吧!”
南天傲脸上也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淡淡应许。
其实自宫冥俊那日点醒她以来,千云就想了很多,她也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一意孤行钻牛角尖时的态度,是多么的伤人,但道歉的话,她却说不出口,他们两之间本就不需要道歉,若真道歉的话,那才是拉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她想通了,不会再做出任何推开他的举动。
倏地,千云感觉到握着她手的手,猛然一紧,然后慢慢的突然松开了,就在她疑惑间,南天傲已经站了起来,她只觉眼前那一道模糊的光点正在逐渐消失,她看不到他,亦看不到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变化,她只能微微侧头,似在疑惑,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南天傲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似有好奇,他并未立即离去,深深的看着她那双没有一点神采的眼眸,双手紧攥成拳,手上青筋暴跳,似乎是在隐忍着一股极大的怒火。
半响,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深处的汹涌波涛,凤眸之中的血腥杀意也被隐藏在了眼底深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倒影着她娇弱的身影,缓缓温言道:“好,若是有事就派人通知我,我去去就来!”
最终,他还是强忍的克制住了心中的怒意翻腾,恢复了以往只对她的温言。
千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想要伸手,可是却因为看不见,最后还是没有将手伸出,也根本看不到他人站在哪里,然而,不容她多想之际,她就被轻柔的扯入一个怀抱之中,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从刚开始,千云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见,可这一次,她却有些在意了,甚至是有些害怕,害怕看不到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容颜。
“你……”千云张了张嘴,刚道出话来,话音却顿在了嘴边。
“我在,怎么了?”南天傲心有疑惑,轻应道。
“没什么!”千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心中的怪异感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我走了,待会儿就回来!”
“好!”
说着,南天傲松开了抱住她的手,深深的凝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身上的温热感逐渐散去,千云感觉得到,南天傲已经离开了这个营帐。
然而,就在南天傲刚离去不久,千云脸色更为苍白,她只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忽有一阵凉意泛起,胸口处就如有千万虫子在咬,一瞬间让她感觉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痛,让她疼痛难当,她知道,这是毒发的征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半个月下来,她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次,因为每次发作的时间间隔不同,所以就连她自己也猜不准这毒到底什么时候会发作,只是在发作之前,浑身就如同浸泡在冰水之中的感觉般,让她全身上下都冷如冰块。
宫冥俊虽然没有告诉过她,但她心里其实都知道,这段时日以来,她的每一次毒发,就在她生生被疼晕过去之时,抱着她的人是南天傲,她熟悉他的气息,即使是闭着眼睛,即使是失去意识,她都不会忘记。她不说,只是不想说罢了,就算是在毒发,以她的警惕之心,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外人搂在怀中而毫无察觉。
那一张已经瘦得巴掌大的脸,此时更是血色褪尽,惨白如纸,手猛的紧攥住,强忍的想要压下心口钻心的疼痛,以及浑身的冷意,但却因为过于用力,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流淌下来,千云大口的喘着气,却如何都不肯张口叫出声来,只得一人缩在榻上微微颤抖。
莫三刚将药端来,因为药性的特殊,再加上又是为了千云所煎熬,他更为的小心谨慎,断不敢经他人之手,生怕有个失误,所以就连煎药的琐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就在莫三与宫冥俊走进营帐之际,似乎是听到了榻上之人的动静,他们连忙加快了步伐,当二人看到千云毒发时的模样,顿时惊得脸色都白了下来,莫三放下手中汤药,匆匆走至她身边,一手就扣住了她手腕的脉搏,脸色变了几变,惊得差点将牙龈咬碎。
莫三虽说是用毒老手,但对于噬骨茔虫的毒了解并不深,也因此毒几乎未曾现世,至少,他从未见过,甚至就连书籍里的记载都是少有,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也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原本诊断出来的毒,竟又变了几变,与之前的诊断千差万别,也同时将他之前所有的诊断推翻,虽然他开出来的方子对此并无什么影响,可如此不受控制和不可预测的变化,多少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无措。
不过,莫三见状,心里倒也不免有些庆幸,好在之前他没有擅自开药,否则的话,如此变化的毒,怕是只会促进千云毒发的速度。
千云体内的内息紊乱,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莫三又怎会看不出来,恐怕这毒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一路上回来,都是如此,所以也导致了他判断难以准确。
“她如何了?”正当莫三沉思之际,宫冥俊像是等不及了,焦心之下,急迫的问道。
莫三摇了摇头,一阵无言,愁眉不展看着浑身颤抖的千云,他心中沉重,又断不敢擅自用药,生怕这千变万化的毒素,让他束手束脚。
宫冥俊不耐,踱步上前,不等莫三反应过来,伸手就握住千云的手,开始将自身的内力往她身上输送,渐渐将暖流引导到她体内四肢百骸之处,以此来压制住她身体中翻腾叫嚣的毒。
419。第419章 毒发(二)()
“宫相不可!”莫三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宫冥俊竟会有如此作为,急忙叫住,“快住手,如此若是一个不察,将会反噬自身,那便当真是得不偿失!”
宫冥俊的内力虽然深厚,但想要以此来压制千云体内乱窜的内力,可以说是硬碰硬,两道强劲的内力碰到一起,一旦断开的话,还很有可能会造成她体内乱窜的内力全部涌向他,届时,轻则重伤,重则将会有性命之忧。
“无妨!”宫冥俊轻笑说道。
“不……宫相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般的疼痛,对我来说……咳咳咳……”千云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喉咙间的咳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话还未说完,就已经剧烈的咳嗽起来,亦将她未说完的话给咽了下去,下意识的以手遮唇,口中的血腥味逐渐蔓延,更甚从唇角指缝间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你不必多言,若用我性命换你性命,我甘心无悔!”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宫冥俊就有些后悔了,他从不曾在她面前表明过自己的心迹,竟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察的露了嘴,急忙想要改口道:“若是没有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千云怔愣之下,似乎是听出了宫冥俊的言中之意,甚至就连他泄露出的那一丝丝与往日不同的情感她都已察觉出来,其实,这几日与他相处,他对她不一样的情感,她也并非是毫无察觉,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不容她多想,在疼痛中,意识正在逐渐的涣散,那道深入骨髓的痛楚开始侵蚀着她所剩无几的意志,她能够察觉得到身旁这两人的力不从心,不免有些叹息,她也说了,若是当真有希望的话,她也断不会放弃,她从来就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即便是明知结果,可她却偏要犯险,师父已用命换她,所以她不能再让其他人用命来换她性命,哪怕是宫冥俊,她也不会允许。
忽然,一道强劲的内息自后背传来,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在宫冥俊的助力下,体内的躁动逐渐的慢慢平息下去,她知道,是南天傲来了,方才明明让他去与东临来使商谈事情的,怎么如此快就回来了?
二人之力下,才能将她体内翻腾的毒素压制下来,但如此,饶是南天傲又或是宫冥俊都有些吃不消,脸色都不甚好看,额上已挂满了冷汗。
南天傲撤回了贴在她后背上的手,宫冥俊也早已将手抽离她的手,南天傲便小心翼翼的将怀中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的人轻柔的放置床榻,扯过一旁被子替她盖上,捏好被角之后,他就坐到了她床边,不顾营帐中有人,他微凉的指尖轻触她苍白的脸颊,不知是因为他的手冰冷,还是因为睡不好的缘故,她的眉头一直都不曾松开,紧蹙眉间的样子,不由让人心疼得厉害。
其实,每一次毒发的时候,千云并不知道,她的每一次毒发时间都在一两个时辰左右,即便是一个时辰,该要谈要办的事情也都已经差不多做完,更何况是两个时辰,所以南天傲在与东临来使商谈完事情之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安排东临来使休息,就立即赶了过来。
见到千云毒发的一幕,果然,他之前的心慌并非是自己的多疑,而真的是感觉到了她出事。
待千云体内的毒稳定之后,宫冥俊就起身退到了一旁,看着南天傲将她安置下来,他犹豫了下,却也识趣的悄然退出营帐,隐下了那颗焦躁的心。
他知道,他如今已有妻儿,实不该再对千云情动,但每次看到她这般,他总是情不自禁的陷入。
“此痛难捱,若非大人心性坚定的话,恐怕早就捱不过去了。”
莫三没有理会宫冥俊的悄然离去,又或是没有发现,他走到桌旁,再次端起那碗已经冷却了的汤药,叹了口气,又道:“这药并不能给她解毒,只是能短暂的压制她毒发时的痛楚,也可以这么说,其实就等同于一种麻药,暂缓疼痛罢了,一旦药性过去,大人的身体对此药产生了抵抗,那么便就无效。”
说了好半天的话,却不见有人回应一声,莫三撇过头去,只见南天傲眼帘半垂的看着榻上熟睡的人,他似乎陷入到了某种思绪当中,也不知他方才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言语中,南天傲露出了似沉痛似愤怒的神情,又像是带有一丝自责,若非他只顾着行军打仗,只顾着忙于政务,故而忽略了她身边的事,她又怎会被那些人有机可趁?
莫三漠然,缓缓的闭上眼睛,半响才张口,愁眉不展的说道:“老夫暂且还不曾想到办法,但老夫一定会尽力,就算耗尽老夫毕生心力,一定也会为大人化解此毒。”
其实,莫三在说这番话时,他心里是有着一些打算,但却并未道出,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所以他不希望给南天傲一种假象,对于千云的现状,他心中已经没了底,他现在除了沉默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毒医,根本就是徒有虚名,自他行医以来,就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心想要来救治一个人,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却也无法抵消他此时对自己的怀疑与挫败。
“你下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南天傲淡淡的摆了摆手,声音中是令人难以琢磨的情绪,冷静而淡然,似乎是早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一般。
莫三点了点头,看了眼手中的汤药,这药已凉,重新熬至少也要煎上两三个时辰,还真是有些可惜,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从营帐中退出。
约莫半个时辰,千云的眉峰微微的动了动,浓而又密的睫跟着颤了颤,而后缓缓的张开了眼。
之前还能看到的一点点光晕,在千云再次睁眼之际,所看到的一切,还真是漆黑一片,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慌乱。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握住,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她方才绷紧的心,这才下意识的放松。
420。第420章 再访雪域()
“南天傲!”千云轻唤道。
“嗯!”
南天傲温和的回应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但她却觉从未有过的心安。
“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我就感觉外面在下雨,现在雨停了吗?”千云转过了头,似乎是在看向外面,但那一双眼睛却无半点光芒。
是的,她已经失明,这双眼睛也已经失去了光泽,就算是下雨,她所看到的世界,仍然是一片漆黑,已经不同往常。
“不下了,入秋以后,天也愈发的变凉,等过几日,我就带你回京!”
此时的营帐中,本就看不到外面,但看她如此的望着外面,明知她看不到,却不能说什么,心中更显酸涩抽疼。
眼见天气愈发的转凉,南天傲知道,军营中的条件自然不比京中,所以要治疗,自然也是回京比较合适。
“是吗?”
半响千云才回道,而后就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南天傲便将她搂入怀中,在温暖的怀抱中,二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晚上,雨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然而这一次,雨水并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反倒是由雨水转为了冰,豆大的冰雹从天而落。
而此,南天傲一早就已去往了雪域,恐怕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此地距离雪域并没有多远,可以说很近,若是驰马而去,恐怕不到一日便可到达。
千云不知道,南天傲为何要选在此时去往雪域,但想来一定是有事,不过她并不多问。
雪域之城,常年累月都是处在雪山包围之中,入目的,除了满目的雪白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
五年前,雪域本是与浮城一样,是个不受任何国家约束的城,然而,在一次南天傲率军讨伐之后,云天衣不得已的带着雪域归顺了宸国,并与其签订盟约,成为了宸国的附属之国,而如今在南天傲推翻旧朝建立新朝之后,云天衣自然已经迫不及待的,再次带领着雪域回归到了之前半隐世的处世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