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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每逢机会,张思文都会借着看望省城老干部的机会,顺便拜访一下姬厅长,这与安泰多数干部回避、冷落他,成了鲜明对照。
不过,探望姬厅长这样与安泰官场积怨较深的老人,张思文一般并不亲自出面,而是多由秘书愈彦代表。因此,姬厅长这儿,愈彦来过几次,他对姬厅长本人及家庭情况相当熟悉,姬厅长对他也颇有好感。
平时前来看望姬厅长,买什么东西,送多重的礼物,都是由愈彦自己作主。
在愈彦看来,姬厅长为人直率,比较容易相处,在位置上也不是那种贪心很重的人,加上家里人口多,境况不是很好,因而愈彦多给他买些经济实惠的东西,林林总总一大堆,好看且耐用,惹得姬家上上下下非常开心。只要愈彦踏进家门,姬厅长总要挽留吃饭,席间相互对酌几杯,谈笑之间话题却又离不开安泰。别看姬厅长远在省城,可对安泰情况非常了解,尤其是官场动态基本了如指掌,很多关于张浩书记,康华光的信息,等到愈彦从这里回去转告了,张思文才知道。
因此,往常来访,愈彦尽量避开饭档,避免听了不该听的闲话,无端惹上是非。今天,他却专门挑了午饭之前,刻意往姬厅长家饭桌上撞。
果然,一进姬厅长家门,厨房里已经传出菜香。姬厅长正躺在那台崭新的理疗仪上,直呼痛快。见到愈彦进来,马上大声道,“还是思文和小愈了解、关心我,你看看,这个仪器正好治我的腰椎和颈椎病,还能缓解高血压高血脂,真是个好东西!谢谢你们喽!”
理疗仪是愈彦花两千多块钱,提前买好让店里送到姬厅长家,并且帮助安装调试到位。
愈彦知道,姬厅长患有严重的腰肌劳损,阴雨天几乎不能动弹。有时,老人会跑到一些销售这类仪器的店里,免费做上一回,却又舍不得掏钱购买,据说还曾遭到推销小姐的白眼。愈彦买的这台理疗仪,可谓正中姬厅长下怀。
围着机器转了几圈,姬厅长眼睛里除了喜爱还是喜爱。
“这个、这个,很贵的吧?”姬厅长轻轻拍打着理疗仪,问道。
“贵不贵先不谈,张书记交代我,一定要让姬老满意。”愈彦笑容可掬的说道。
其实他知道,这种号称能治百病的仪器,医院里,几乎都有类似于传单似的宣传,产品性能、价格一目了然,姬厅长岂有不知其贵的道理?
“这个钱我来给。”姬厅长的语气里有种试探的意思。
“姬老,您这就见外了。张书记平时经常告诉我们,您老在安泰工作时整天往基层跑,风里来雨里去,没日没夜拼老命,最后落下这腰痛的毛病。张书记一直担心您的腰,早就想买台机器送过来,您在位时不好送,现在就没事啦。”愈彦自然尽量把话说到位,让姬厅长吃颗定心丸。
姬厅长又躺在理疗仪上试了试,还是感觉万分满意,神色也渐渐坦然,感叹道,“还是小张人好啊,咱没有什么恩惠于他,就已经这样了,哪像有些人,翻脸不认人,畜牲都不如!”
说话间,姬厅长家的饭菜陆续上了桌,愈彦也不客气,找个靠近姬厅长的位置坐下来,说是要陪姬老好好痛快痛快。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的话题自是离不开安泰官场。姬厅长上来就询问。“听说最近省城办了一个矿产整合的会议,是思文主办的?”
“是的,是这样。”愈彦赶紧把有关情况说了,同时话头一转,又道,“可是,也很难说,会议开得好,不见得真的能够实行下去。”
“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昨天,我也和几个安泰籍老人交流过了,大家对思文的这个想法评价不错,认为只有这个办法能帮助安泰人民。”姬厅长酒杯停在半空,疑惑道。
“唉——,说来话长。”愈彦长叹一声,马上便道出肚子里最想说的一番话。“您老可能有所不知,安泰的保守势力大得很,这件事办起来还真不容易哩。”
于是乎,愈彦便将安泰反对势力,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通,直听得姬厅长气得差点摔了杯子,说,“这帮混蛋!有他们在一日,安泰政坛就一日不得安宁,安泰百姓也要跟着后边遭殃。那个吴麒,那个康华光,他们哪里是什么人民公仆、***干部,简直比土匪还不如!”
接下来,姬厅长又一次从盘古开天地起说,把张浩等人当年怎样相互勾结,打击迫害正派、正义力量,篡夺安泰市委领导权的情况,细细叙述一遍。同时,尽其所知,也把康华光的种种贪污**行为,进行了挖地三尺、穷追猛打式的揭露,甚至连康华光小时候偷过同学钢笔、张浩在县里睡过几个女人之类的陈年旧账,都数落得清清楚楚。
听得出来,一段时间不见,姬厅长掌握的素材又增加并详细了不少。
“今生今世,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说这话时,姬厅长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星。他还表示,今天夜里就开始写揭发材料,而后直接跑到省委,一个个常委当面汇报反映。
“不砸碎姓他们梦,姬字倒过来写!”老人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誓言。
愈彦听了,乐得差点笑出声。
从姬老家里出来,愈彦松了一口气,走在街上,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依然有不少姑娘穿着裙装,配以长袖衬衫与肉色丝袜。
“有人说/夏/是女人的季节/不/我要说/夏/恰恰是男人的节日/盛夏来临/当缤纷的裙花/开遍大街/谁能否认/那将是牵动男人目光的/视觉盛宴。”这是愈彦大学里写的一首诗,发表在校刊的封二,配有彩色插图。
一年四季里,他最喜欢夏天,虽然难免酷热,满大街的裙装却把城市装点得姹紫嫣红,与裙子珠联璧合般裸露着的那种光鲜,给人的感觉不是**,也不是性,而是一种充满着美感的联想。
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间,猛然看到省农业大学的牌子。
“咦,粽子不是在这里工作吗?”愈彦忽然想起,他在山大的同学里,也有好几个分在农大,其中粽子还和他同一宿舍住了四年。同宿舍的同学人人都有外号,粽子的出处,是他特别喜欢吃粽子,一年四季家里不断给他捎带。
想到了这里,愈彦停下了脚步。
通过学校教导处,愈彦找到了粽子的联系方式,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一个电话打过去,粽子果然就住在学校。听说愈彦在校门口,粽子兴奋得不行,连声说,“老大,别动,快别动,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不一会儿,果然有一辆帕萨特打着跳灯从里面出来,车里人先看到愈彦,一颗熟悉的脑袋从车窗伸出来,大声喊,“老大,我在这里。”
愈彦应声招手,快步奔向车子那边。
到了家里,才知道粽子现在还是单身。
粽子变戏法似地从冰箱里捣腾出好多食物,叫花鸡、盐水鸭、五香牛肉、花生米之类,啤酒也是现成的一大箱。
好兄弟这么久不见,既不需要寒喧客气,也不必穷究别来有无恙乎,而是照着当年宿舍里的老规矩,先咕嘟嘟三杯啤酒下肚再问英雄来路。
第0201章 吴麒的软肋()
其实,不必细问大家也知道彼此情况,粽子在农业大学从助教起步,现在是学校的讲师,现在正在评职称,据说前途正朝向光明那一头奋进。'小说'
只是对于愈彦现在安泰市委一秘的身份,粽子颇为惊讶,没想到大学同窗四年的好兄弟,竟也有这般机遇,惊讶归惊讶,但粽子打心里为愈彦感到高兴,谁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有一个好的前途呢!
就着啤酒和满桌的卤菜,两个老同学聊兴大发,无非相互打听各自所知同学、老师的近况,譬如哪个同学结婚了,哪个老师离第三次婚又娶了,还有哪个同学刚刚提了职位,等等。
再有,两个人也争相交待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也无非是当年的校园恋人如今还想着,人在社会身不由己,如此而已。
急需倾诉与打听的也就那么些内容,说完也就差不多接近冷场与无聊。可是,一对同房间四载、相互又有一年多没见面了的同学,面对美酒佳肴,怎么可以冷场无语呢?于是,话题非常自然地转换到大家共同认识的人身上。
“哦,想起来了,我们那边有个吴市长好象就是你们学校过去的。”愈彦轻轻拈起一只鸡爪,慢条斯理撕啃起来。
“对对,你说的是吴麒,他是我们导师的同学哩。”粽子马上点头道。
“他在你们那儿好象挺不错的,最近学校盛传他在安泰和你们市委书记并驾齐驱呢,是真的?”粽子问。
“呵呵,或许吧。”愈彦听了,心里又惊又酸,但表面只好不动声色。
“唉,各个人各种命。就说这个吴麒,与我现在的导师一同毕业,我们导师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而人家吴麒一步领先,步步领先,现在干脆坐上火箭了。”粽子无限感叹随满满一杯啤酒下了肚。
“上这么快,他肯定有什么后台的吧?”愈彦问道。
“那是当然喽,据说他和省里的姚省长关系不错,这才进了快车道,否则,哪里轮得到他!我们导师哪里不比他强!”粽子愤然的说道。
“听说吴麒当时在你们学校也是业务骨干,光是博士学位就有两个,德才兼备,无人能敌。在我们安泰那边,都快把他传成神了。”愈彦有意询问道。
“狗屁!”粽子果然被激怒,“别人不知道他的情况,我还能不懂?哼,要不是看他是我导师的同学,早把他屁股后边那点屎给掏出来了!”
“呵呵,一个市长,一不贪污二不搞女人,能有什么屎不屎的?”愈彦语气不屑。
粽子脸涨得通红,忍耐半天还是没忍住,悄悄拉过愈彦,小声说,“老大,告诉你一件天大的秘密,回到安泰千万不能对外说。吴麒这个人别看硕士、博士学历好几个,发表的论文、出版的专著有一尺多高,捞的学术头衔也不少,可是,他搞学术**。学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论文抄袭,现在报纸上整天揭露的那种,其中有真有假,主要是学术界人搞人。”
“吴市长也搞论文抄袭?我不相信?”愈彦很认真地摇摇头。
“你不信?那么,你认为我是说假话?”粽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拉着愈彦进到里间书房,从那一大排书刊里抽出几本,很快找到署名吴麒的几册,一一提出哪里是抄袭,所抄者何处。
根据粽子提供的情况,看来吴麒抄袭手段非常高明。在农业大学时,因为其特殊的地位,吴麒经常出国参加学术交流,英语水平也非常不错。他的抄袭与时下媒体曝光的那些不同,绝无抄袭本国学者或中文作品现象,而是专拣外国学者未经翻译的原作、原著。这样一来,就很难被人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仅凭一般英语与专业水平也不大容易认定。
可是,偏偏农业大学有个老教授,就是吴麒当时的同学,后来粽子的博士生导师,只有他慧眼独具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老教授内心非常痛苦,却又不便对外人讲,更不好对吴麒直言,实在憋不住了,只告诉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子粽子,意在警告他不要蹈师兄覆辙,令乃师失望。
愈彦悄悄记下那些作品名称,表面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说,“你放心,他是我领导,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随便乱说呀。”
“粽子,你现在和老四还联系不?”回归正题,愈彦又聊起了他关心的问题。
“你说小俊啊,毕业后见过几面,你也知道,小俊好闹,工作呢也有点不务正业,我的性格,严肃有余,活泼不足,有时候看不惯了就说他两句,他也是小孩子脾气,这不,已经有段时间没找过我了。”说着,粽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哈哈,这个老四,你放心吧,等我见到他,非得批评他,这小子要搞什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愈彦一脸的不屑,对待杨俊,他有的是办法,“粽子,问你个问题,你真的甘心在农业大学待一辈子?”
粽子叹了一口气,眼神也变的忧郁起来,“老大,我的家庭是知道的,爸妈辛辛苦苦供完我大学毕业,现在能有一份踏实的工作,我心满意足了,其他的,我没多想过。”
愈彦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离开了农业大学粽子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一出大门,愈彦还是抑制不住兴奋,野狼般大声嚎叫起来,并且一路加快步伐向前狂奔,惹得周围好多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疑是遇到精神病人。
愈彦头脑清醒着,心里也明白自己已经喝醉了,和兄弟见面非常高兴,尤其是刚才掌握了吴麒学术**的证据,最后他又一口气和粽子连干了好几大杯。
现在被晚风一吹,那种深度的醉意慢慢从全身的每一根毛孔里往外渗,搅得他浑身燥热,情绪也极度亢奋。
要不是考虑到张思文刚刚下班,他一定会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报喜。
一天后,愈彦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安泰。
回到市委,愈彦马上将情况向张思文做了汇报。
“好!好!好!”张思文连连点头,笑得眉心大开,咀嚼肌跃动得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跳舞。
“快说说你的打算。”张思文知道愈彦既然掌握了这么重要的情况,就一定同时考虑好了如何利用这件事情。
他相信,愈彦跟他这么久,应当具备了这样的水平与能力。老话说得好,就是一根木棒,挂在城门口三年也会说话嘛。
“我考虑了几个方案,最后还得书记您决定。”愈彦说道。
按照愈彦的想法,一种方案,可以写封匿名信,把吴麒涉嫌作品抄袭的事向省委和组织、纪检等有关部门举报,也可以同时向农业大学、省教委反映,如此,省里就是再有多少人想帮他,也未必敢帮、肯帮或帮得了。
二种方案,利用报纸电视,将吴麒涉嫌抄袭的文章目录复制下来,让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让吴麒到头来官没升成,反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三种方案,也可以在更小范围内悄悄解决,比如可以直接写信给吴麒,换取政治的筹码,同时也给对手留了条后路。
张思文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频频点头,说,“不错,都不错,考虑得很仔细,很全面,也很有智慧。可是——”
愈彦本来感觉自己考虑得确实已经很到位了,听张思文一说那个“可是”,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地方令书记不满意了。
张思文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期间,他甚至还少见地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却又没放到嘴上抽,只是任凭香烟肆意地燃着,白色的烟灰悬了老长。愈彦眼巴巴地盯着张思文手上那支烟,一边关注那段欲掉不欲的烟灰,一边等待张思文就他刚才的方案给予评判。
“你的那三个方案,仍然值得推敲。”张思文终于扔掉燃到尽头的烟蒂,字斟句酌地说,“你想啊,现在吴麒的论文抄袭、或者说学术**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成了一只死老虎,那么,我们在掌握处置办法的时候,就要充分考虑这样的因素:吴麒身份特殊,省委对他很重视,据说姚飞对他也相当看重。这件事如果直接捅到上边去了,固然能对他本人施以最大打击,可省委领导会不会因此迁怒于安泰的政治环境,反而认为这里内耗严重,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