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今晚,西陵夙将在延禧殿替太尉设下庆功宴,这宴饮将摆足三日,举朝同贺。
远远地,能听到鼓乐声声,整座略显清冷的宫闱,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千湄早早伺候蒹葭用了膳点、汤药,替她精心梳了邀月髻,本要将司衣司新送来的纱罗衣给她换上,蒹葭却是觉得衣裙太过轻薄,只要了最普通的一件天水碧色的锦裙,再用同色的绸带系在颈部,遮去绷带的痕迹。
更漏声响,一声一声,昭示着夜已深,可直到喜乐停了很久,宫门那端都没有传来动静。
连千湄都从开始的期盼,渐渐到失望,她望了一眼兀自坐在案前,诵念心经的蒹葭,本来以蒹葭的身子早该上榻歇息,可,因着她说皇上会来,蒹葭却也不能歇息,只是诵着这经,许是为了魑魅山那枉死的山民。
蒹葭默默的诵念着,如玉一样的皓腕翻着下面的经书,即便,她出不了声,可这些经文,都是字字映入她的心中,对窈娘和张叔,以及那些山民,如今,她能做的,也唯有这些。
至于西陵夙是否会来,念了这经文,她的心底,便不再有多余的间隙去想。
只是,再不去想,当那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时,仿似,心有感应吧,她会停了默念,抬起小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已然将她围绕,还有淡淡的酒醉醺意。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紧经文,却不知是该站起身迎驾,还是等他说话。
犹豫间,他的手覆到她纤瘦的肩上,不过月余,她竟是瘦到这样,宽大的掌心下,能抚到的,是形销骨立的孱弱。
“怎么,爱妃离宫数日,连规矩都忘了?”甫启唇时,竟是这句。
言辞里,是听得出的漠然。
他能觉到她的身子轻微地一颤,在他的手下,她轻柔地转身,倘若说日间,隔着纱幔,他隐约瞧到的,是她又清瘦了十分,那么现在,这么近地看着她,不止瘦,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连那本来红润的樱唇都失去了色泽,微微蠕动间,随着福身行礼,她欲待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有喉间嘶哑的声音。
“罢了,既然伤了喉口,就不必再说。”他的手从她的肩膀往上,抚到她的喉口,那上面用天水碧的绸带遮掩着彼时的伤口,可,再如何遮掩,伤口始终是在那的。
一如,再怎样故作漠然,有些情愫的萌生,却是抵不过的。
她没有避开他的指尖,他低迥动人的语音缓缓响起,带着些许喟叹:
“为什么要伤自个?是对朕没把握,还是你真的想寻死,呃?”
他的手继续往上,抚到她的唇畔,狭长的凤眸内有潋滟的泽华,此刻,亦胶着在那张淡然无华,却依旧让人心动的小脸上:
“你的命,是朕的,除了朕让你死,连你自个都不能再寻短见,你可听明白了?”
他徐徐说出这句话,俯低身子,不自禁地吻住那苍白,甚至带着冰冷的唇。
以吻封缄,抑或,是他想用这个吻逃避些什么,温暖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就这样随着性子,吻了上去,移开的手轻柔地揽住她纤细的腰际,在缠绵辗转的吻中,她还是没有避让,也没有回应,竟是生涩地任他吻着。
犹记起,初侍寝的那夜,她在房事上的娴熟是让他都自控不了,今时今日,或许,才是真正的她,不再是太后棋子的她罢?
如果说,隆王的谋逆中,有一件事,是他乐于见到的,便是,将她的假孕彻底的毁去,纵然那一次,连他都没有料到,会让她因此血崩,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从那时开始,他没有沉住气,让隆王背后的黑手都一一浮现出来,就亟不可待的在灵堂第一日,便现身拆穿了阴谋。
而按着原本的筹谋,停灵十日后,正式出殡,待到侍中、司空等拥立真正的主子为帝时,他才会现身,将这股实力一并清除。
第73章 她还活着20()
只是现在,他仅能暂时容下司空,再做打算。是的,处死苏侍中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整个试探的环节中,苏侍中不过是胥司空的一步棋,包括红樱糕,也包括胭脂,这背后的主使,该是胥司空,至于,谁是胥司空真正的主子,或许并不仅仅是隆王,他等的,就是这个主子的现身。
可,眼前的女子,让他终究没有等到最后,便迫不及待地收了网。
是怕失去她么?
不知为什么,当获悉她血崩时,他很怕。
当看到她自刎时,他更是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其实,失去一名女子,在帝王的江山社稷跟前,不是算不得什么?
素来,他的性子便是薄凉如斯的啊。
却是现在,竟想去温暖些什么。
此刻,她本来冰凉的唇在他的辗转下,慢慢地有了些许温度,唇齿间的缠绵,让所有要说的话,说不出的话,都一并地敛去,只余下,这一室久违的温暖。
直到她被他吻到呼吸不过来,他方松开她的唇,苍白的唇在他的吻下,有了些许的血色,他打横把她抱起,轻柔地放到榻上,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她从他开始吻她时,闭上的眼睛,终是慢慢睁开,眼底有些许的雾气萦绕,这样的时刻,本不该如此,她却是蓦地觉到些许的酸涩,不知道为什么的酸涩,好像,只要用力吸吸一口气,她的这些雾气就会溃散坠落。
源于,她的周围,满满地都是龙涎香的味道,这种香消逝的那些日子,她的心,其实跌落到了最最黑暗的谷底。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脸,有些许的凉意便沁入指腹,是他刚才说的话,做出的动作,吓到她了吗?
这个女子,有着倔强、聪明的一面,却也有着如同琉璃般易碎的一面。
“还疼么?”稍稍缓下嗓子,问出这句话,他的手再次触到她喉口的伤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摇头间,将坠未坠的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她试着说话,可声音嘶哑让她颦了眉,知道,他不可能听得出她想说的话。
其实,不用她说出来,他也都明白她要说什么。
只是,不说,还是好的。
“好好地养好身子,朕的戏还需要你配合演下去。”薄唇轻启,淡淡地道,不止是提醒她,也提醒自己,该有的分寸。
自古,要成就大业的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儿女情长,这一点,哪怕,从前的他不明白,经历了那些事后,终是能看情,所谓的情爱,或许真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事。
至始至终,他没有提关于她小产的一个字,那,本就是戏里的戏,不提,才是好的。
她颔首,愈低下脸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蝶翼的睫毛下,那些晶莹闪过。
“时辰不早了,朕困了,歇在你这。”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她终于主动朝榻里挪去,并将锦被铺到他的那面。
由于事先他并没有说要留宿,自然,锦被只有一床,他睨了一眼,兀自睡了进去,再将被子朝她那扔了一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睡到了被子中。
甫睡了进去,他却缠上了她的身子。
虽然她和他之间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可以往每一次,都恪守着演戏的本分,从来不会有这般的逾越。
虽然她和他之间也曾有过亲密接触,甚至于彼时,她是主动的,可这一次,她的身子却十分僵硬,仿似一块木头。
他只俯将脸俯在她的肩胛处,那里,有少女淡淡的馨香,他的手环住她的身子,这样的夜,唯有在她这,他能让心境平和,而她的僵硬终是在他的紧拥下,渐渐松弛下去,他不知道她睡了没有,只知道,这一晚,他会睡得很好,将是这大半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滚出去,哀家不喝!”
关雎宫被火箭殃及较轻,如今修葺一新的偏殿中,太后近乎歇斯底里的斥道,玉泠的手哆嗦地端着一红漆的托盘,里面,盛放着一碗墨黑的汤药。
“太后,这是皇上的吩咐,还请太后早早用完了汤药,咱家也好回去复命。”邓公公尖细的嗓子在殿外响起,没有丝毫的波澜。
西陵夙刻意将对太傅府的审讯延到了太尉凯旋回京——
其一,不啻是为了在朝中多一份绝对支持的势力,而不至于在处置太傅乃至她时,有诸多的磕绊,一并借此,逼她就范。
其二,无疑是让这些许的时间蚕食她意志,在死亡边缘徘徊后,自愿做出舍弃的妥协。
“哀家要见皇上!”太后厉声说出这句话,却只换来邓公公柔柔的一笑:
“皇上眼下已在兰陵宫安置了,奴才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惊扰圣驾!”
兰陵宫?!
对啊,今日是蒹葭回宫的第一晚,他就在那歇下了!
蒹葭?
蒹葭!
真真是可笑,她亲自找来的一枚代孕棋子,如今却是真正成了帝王心坎上的人,她本以为,他是借着宠蒹葭,来让她吃味,让她妥协,没有想到,如今的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或者该说,是他刻意让她在这枚棋子回来时,失去一切。
“太后,请早些用汤药吧。”邓公公沉不住气,再催了一次。
不管怎样,今晚的汤药,他必是要让太后喝下,才能回去复命的。
这宫里,哪怕太后这个位置,本该是十分尊崇的,但,如今的太后并不是西陵夙的生母,所以,自然也随着帝王的态度,这位置的尊崇程度相应会起变化。
“太后——”玉泠难受地唤了一声。
“如果太后不用,那奴才只能这么着回去复命了。”邓公公再催了一次。
太后的手紧紧的掐进床沿,这一句复命的意思,她清楚得很,如今,她的命,乃至太傅府的命都操控在西陵夙的手里。
纵然,她不在意太傅府的那些命,可对自个的命,她确是珍视的。
源于,只有真正面临过死亡,才会知道活着的重要。
而在那一天,当西陵夙带她瞧到那张一模一样,连神态语调都像她的女子时,她是觉到威胁的。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西陵夙能用这名女子替换掉她,更可怕的是,假如借着这女子冒充她,从而在前朝对罪名供认不讳,就此将她除去,都是完全可能的。
毕竟之前,他说过一句话,若有人愿意担下这罪责,风府便能保下。保下风府,无疑保下了风初初,也保下了翔王,在万不得已时,是他会做的抉择。
那一刻,她的眼底定满满都是恐惧,她瞧到他的薄唇扬起,旋即,吩咐那名女子退下。
接着,他给了她一条生路,不止她能生,太傅府都能生的路——
只要说这名女子是隆王培养的死士,目的就是冒充她,传命太傅,使出这谋逆之事来,而真正的她,早被囚禁在一处密室,备受折磨。如此,不止她能生,风府也能安然无恙。
听起来,确实是她唯一能选的生路,靠着他恩赏的生路。
只是,这条生路到如今,却是要用一碗汤药断送她腹中的骨血。
如果她拒绝,她清楚,那么,不止是这骨血依旧保不住,甚至连她的命都会一并赔上。
不过,都在西陵夙的一念之间罢了。
横竖都是保不住,何必,赔上一条命呢?
补药,这真是对被‘囚禁密室’,导致身子孱弱的她,最好的补药!
她的手颤抖地伸出,玉泠忍住哽咽的抽泣声,将碗盏递到她的手上,递上的时候,玉泠压低了声音:
“要不,奴婢去兰陵宫,求下夫人?”
这一声,很轻很轻,几乎是听不到的,玉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只是一名宫女,有些什么她看不清楚,她能看清的只是这孩子对太后很重要,那么,求如今圣宠的钦圣夫人是否会有用呢?毕竟皇上今晚也歇在了那。
太后的手接过药碗,另一只手抚了下玉泠的额发,轻柔地说:
“在这宫里,求别人,永远都是没有用的。”
蒹葭离宫这数十天,没有服用媚机都安然地回来,仅说明了两种可能:
媚机从第一次开始,蒹葭就没有真正服下。那么,蒹葭的恭顺,其实都是假的,为的,只是借着她的力,真正迷惑上帝君。
或者,有人替蒹葭解了媚机的毒。即便,这毒连她都没有解药,可,若是西陵夙喜欢上了蒹葭,对擅长攻心谋略的西陵夙来说,寻到解药,也许,亦并非那么难罢。
从头至尾,一个看似秉性温良,听话乖巧的宫女;一个看似对她旧情难忘,手腕狠辣的帝王,其实,早暗生了情愫,惟独她,不自知,还自以为是地导演了那一幕幕,只有她入了幕的独角戏。
唇边浮起苦涩的笑意,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八个字的意思,她想,她是懂了。
西陵夙要的不仅是这帝位,更是前朝乃至后宫一切对他形成掣肘的势力都会被他所剿灭。他要的,是坤朝更开明的王图霸业,要的是不受任何人左右的盛世春秋。
这一切,虽是她最初希望看到的样子,可,站在他身旁睥睨天下的女子,却不再是她。
罢,罢,罢,就喝下这碗药,今日,她失去的,来日,她必将双倍地讨还。
毕竟,她还是这帝宫的太后,还是这坤朝后宫看似身份最显赫的女子,不是么?
端起碗盏,毅然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药,很苦,很涩,随着药汁入喉,她的身体里,没有立刻席来疼痛,她只是木然地坐在那,看着邓公公笑呵呵地跪安出殿,看着玉泠眼泪扑簌簌地留下,以及,在殿门口,盯着她喝下这碗药,神情莫测的喜碧。
哪怕失去了所有,她至少还有两名忠心不二的宫女,这些,就是她东山再起的后盾。
随着一阵撕心的疼痛席来,她的手抚上那早已见形的小腹,额际冷汗涔涔,她,终于快要失去这个孩子,她最宝贵的孩子,好,从今以后,她活着,不止是为了权势,更为的,就是恨……
这一日,是唯一一次蒹葭先醒来,她记不清自个是在什么时候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沉沉的一片,四周很是安静,帐幔外两盏蛟烛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透过轻薄的帐幔,轻柔地洒于她放在丝毯外的手腕上。
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而他的手腕此刻正环在她的腰际,随着她每一下呼吸,熨帖地圈着,她小心翼翼地欠了下身,才发现,昨晚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竟是睡在了他的怀里,眼下,她能瞧到的,是合盖的丝毯只到他的腋下。
第74章 她还活着21()
她本就身形娇小,加上蜷缩在他的怀里,自然那毯子便无法盖到他的肩部,不然,等于是把她的脸闷在毯子里。他必是顾及到这点,方只盖了一半的毯子。
可,现在,虽是七月的炎热天气,室内却镇放着冰块,终是会受凉罢?
这么想时,她的手拉过丝毯,小心翼翼地往上拉了些许,与其将自个的身子挪上去,定然会惊醒他,还不如把丝毯拉上去,即便盖住她的小脸,但至少,他不会着凉。
这么想时,她的手已把丝毯拉过了头顶,纵然是上好的桑蚕丝织就的毯子,这么把脸埋下去,终究是闷的。
但,他至少不会受凉。
小心翼翼地做完这个简单步骤,睡在一旁的他,呼吸依然均匀,即便是恬睡中,他揽住她的手,其实揽得不算松,是环绕紧她的腰际,是怕她欠身离开吗?
小脑袋转过这个念头,忽然,头顶响起他低低的声音:
“不闷?”许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