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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忡了一下,然后轻轻一笑,绷紧的精神慢慢放松,恢复平和。他信步向那边走去,熟悉的景物随着他的回忆不断在四周展现,就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一样。他觉得太过安静,就隐隐听到了鸟鸣,远方影影绰绰地有些人影在海滨嬉戏。
然后他终于走到了寐骁的别墅门前。
没有电子锁,没有访问请求,他就径直地伸手朝着门推去,门就应声而开……
一阵天旋地转,他觉得好像从高空坠落骤然失重,张开眼睛,别墅消失了,海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封闭而空旷的狭小空间。不知来自哪里的光源将这个不过几米见方的地方照亮,竟然没有影子。无论是墙上、地板还是天花板上,都像浮雕一样镌刻着单一而规整的纹路,看起来像铺满了壁纸,摸起来却又像冰冷的金属。
封盈恺伸手抚摸着墙上的纹路,试图找出隐藏的门窗,这么小的空间他却并不感到憋闷,这里一定有通风的地方。
而且,他在这里,寐骁在哪里?
手下按着的地方突然起了变化,原本封闭的围墙颜色开始变淡,然后是半透明,最后完全透明。可手下的触感却没有变,即使看不到了,也依然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那里。
外面是一片阴森黑暗,隐有繁星点点,封盈恺先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寺方也有一个和自己所在一样的透明的散发着光芒的封闭空间,里面有一头他从来没见过的怪兽,通体都是翠绿的,像是长了爪子披着羽毛的大蛇。头顶,透过也变得透明的天花板,上面也有一座这样的封闭空间,里面装的又是另一种生物。远远望去,无数这样的封闭空间飘浮在这里,就好像绘成了浩瀚宇宙。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轮光斑虚浮在空间里,就像在宇宙空间里离得最近的恒星,照射过来比所有封闭空间都要明亮的光线。一个“人”凌空向这里走来,这也是一个异域人,但与船上那些应该不是一个族群,因为那些“人”都是青色的,而这一位身躯却是紫红色的,头部像一种恐龙,头后撑着伞状的翼,手掌也不是缠绕的枝桠,更像是柏树的枝叶。一朵纯白的花绕在他肩头,高速扇动的尖形花瓣像鸟在挥动翅膀。
他手里举着一块缠绕着细密符文光丝的金属牌,金属牌一闪,远处黑暗里呼应一般也是一闪,下一刻,一个装载着怪兽的封闭空间就瞬间移动到他面前。金属牌又是一闪,又是一个封闭空间移过去,几次之后,封盈恺只觉眼前一晃,发现自己所在的封闭空间也移了过去。
那异域人转身走进光斑中,身后几个封闭空间好像有自动化的传送带运送,稳稳地跟着异域人身后进去了。
就像穿过了一层光幕,没有任何感觉,眼前的一切却豁然开朗。
天空是蓝紫色的,有点点碎碎的金色星芒,像是烟气一般弥漫着,地面上的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薄纱般的光晕。那些建筑物完全不同于他以前知道的任何一种风格,竟然像是一丛丛的鲜花,肆意绽放,迎风摇曳,上面透出的光也随着粼粼变幻,偶尔有一些游鱼般的飞舟从上空飞过。明明是陆上的风情,却让封盈恺想起了在宁格罗瑰丽的海底会场。
拿着金属牌的异域人将所有的封闭空间带到一处宽大的平台,几米一个间隔依次摆好,然后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封盈恺看到前面有十几个“人”正等在这里,他们的形貌与带他出来的那一个异域人又不相同,但有一点一致,这些“人”都带有明显的植物特征。想起在先前所在的那个星球上会动的是植物,不会动的成分构成才是他们传统认知上的动物,难道这里的文明是由植物进化的智慧种族建立的?
正想着,那十几个人中为首的一个朝这些封闭空间走来。其他人都自觉地为他让道,恭敬地等在一边,看来这是个大人物。这个异域人相比这里其他的人身形较矮,上半身由很细密的米白色藤蔓缠绕而成,下半身也是枝桠藤蔓组成,但颜色慢慢过渡成了青蓝色,他的头发不是细枝和树叶,而是层层叠叠的花瓣,颜色是白色,边缘微翻带点淡紫。
这个矮小的大人物从几个封闭空间前一一走过,挨个打量着困在里面的物种,他在哪个前面停留,那个拿着金属牌将他们带出来的异域人就跟过去,把肩上会飞的花放出去,那只花“鸟”就落到透明的空间上方,花瓣一张一合,封盈恺直觉着一种像声波一般的波动传达着,看上去是在做着介绍,而此时那座封闭空间下面就会亮起光圈。矮小的大人物有时也会与放鸟的异域人交谈,等在后面的另外十几个人有时也会对话,用的全都是封盈恺听不懂的语言。
因为被带出来的封闭空间并不多,矮小的大人物很快就走到封盈恺面前,当花形鸟来到封盈恺头顶做介绍时,封盈恺看到自己脚下也亮起光圈,是盘旋着的七芒星图案。那位大人物只看一眼就很激动地指着他对放鸟的人说了一句,放鸟人先是躬身点头答了一句,看大人物似乎很感兴趣又补充了一些。大人物听罢细白枝条组成的上肢一抬,封盈恺看到那里面拎着一个金属环。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封盈恺有不好的预感,本能地戒备起来。本来站在后面等着的那十几个人看到金属环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躁动,其中有一个就对前面的大人物喊了一句,大人物转过头去,二人似乎争执了几句,不过看来最后还是大人物说服了那些人。他拎着金属环走近封盈恺,弯腰看了一眼,将金属环平举到身前,另一条上肢抬起,组成上肢的数十根枝条都动起来,伸展变折成各种姿势,摆成不断变幻着的手势,有着他的动作,金属环亮起璀璨的光芒。
封盈恺警惕着他的动作,只见他突然高喝一声,发着光的金属环变成一米直径,竟然穿透了封闭空间的外墙向他套来。封盈恺往旁边一蹲躲了过去,随后从腰间抽出枪朝着金属环连发数枪。他听到外面那些人一阵惊呼,但他无暇顾忌,只对着金属环不停地攻击。金属环的速度很快,他跟得很吃力,虽然成功阻止了攻势,还是有不少枪打偏。然后他发现,光束枪的子弹竟然能透过封闭空间的透明墙打到外面,可自己靠上却还是出不去。
金属环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封盈恺开了半天的枪,子弹都用光了都没打坏。当金属环再扑过来要往他脖子上套时,他没有办法,只能猛地用枪托把它砸到地上,一脚踩住后手脚并用死死压制着它。脚下一直亮着的七芒星图案在这个时候猛地闪了一下,光芒十分耀眼,然后他手上的金属环就黯然失色,大小也缩回一开始见到时的巴掌大不再动弹。
封盈恺疑惑地看着安静下来的金属环,然后抬头,就见外面把封闭空间取出来的放鸟的人已经跪到了地上,对着那位矮小的大人物不停地叩头,大人物只是随意对他挥挥手,目光还是兴味盎然地放在封盈恺身上。后面那十几个人也纷纷向他喊着什么,也都被他三言两语安抚下去。
大人物看着封盈恺,这一次是双手举到身前,上百枝桠摆出的是比上一次更加复杂的手势。封盈恺本来是预备着他再抛出点什么来攻击,冷不丁脑中却像被尖刀穿洞一样尖锐地疼起来,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其中膨胀,然后在脑中游走。眼前全是不断变幻的图像,像是在以极快的速度阅读百亿年世界的诞生、宇宙的起源,耳中充斥着各种声音,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有的听不懂分辨不出,有的分辨得出又听不真切。就在他忍受不住想要呐喊的时候,一切疼痛骤然消失,他发现自己抱着头伏在地上,全身都在不自觉地抽搐,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恍惚,耳边由远及近的人声包围着他。
人声?
他坐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透明的围墙隔绝之外,那个个子矮小的异域人,此时那人正蹲在他面前,目光发亮。
“看来你能听懂我的话了。”那异域人说,声音清脆,有些中性化,像是个还没有变声的少年。
封盈恺愕然发现,在刚刚那阵头疼欲裂的遭遇后,这些异域人说的话他竟然听懂了!
当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他还是不能通过听来懂他们的语言,这样的情况更类似于从思维上直接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不管是什么,显然现在他们可以交流了!
封盈恺是个生意人,交际是惯用的行事手段,他一向相信,只要愿意交流,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刚刚因为无法交流,他心急如焚各种抓瞎,现在终于有点底气了。
“我是来自银河帝国星际远征军的先锋,谨代表帝国与贵族进行友好交流。”交流的第一步,要将自己置于一个有利的位置。
可惜这异域人的思维比他想象是还要跳跃,听到他的话,竟然兴奋地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做我的伙伴了?”
封盈恺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如果贵方愿意平等友好的交流,我方自然乐于与贵方成为伙伴关系。”
矮个子的异域人非常高兴地跳了起来,对着一直恭敬地跪在他旁边的人,和后面那十几个一直关注这边的人道:“看我说的没错吧!对于七芒星基因型的灵兽就是要用特别的方法才能收服!”
那边十几个人连声附和着:
“大人说得是!”
“果然还是大人厉害!”
“恭敬殿下!”
……
这异族的话让封盈恺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一时却又抓不住。
而那位矮小的异域人已经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对他道:“好了,现在我们就是好伙伴了!我说,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我的种族是人类。”封盈恺镇定地回答,心中却隐隐蹙眉。
“人类?果然是从来没听说过的种族!”异域人转了转眼,一笑,“七芒星基因型的灵兽还真是什么情况都可能有呢!”
“你需要我做什么?”带着心中的疑问,封盈恺转变了说话的方式。
“既然是伙伴,当然是一起生活,一起修炼,一起战斗。”矮个子的异域人说得手舞足蹈,“等过几天这边的任务结束我们回宗主星,那边的资源丰富,到时候修炼事半功倍!”
“我明白了。”封盈恺点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个同伴,我们可以一起和你走。”
“还有一个?”矮个的异域人眼睛一亮跳起来,对始终跪着的那个放鸟的异域人急切地道,“快点快点,把他的同伴也找出来!”
第九二章 :异域文明()
话音未落,他们头顶上方突然也被神秘的符文撕裂,落下白色的光柱,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封盈恺眼看着自己要被击中,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封盈恺幸运地躲过,而推开了他的寐骁却被这沸腾着的光柱吞没。
“骁?!”封盈恺只觉脑骤然一片空白,爬起身,不顾已经波及到这边,不断落下的一道又一道光柱,拼命地向前追去,目标只有一个——不要分开!
寐骁被光柱击中后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被神秘符文牵引着飞离地面,封盈恺跳起身想去抓住他的衣角,眼前却骤然燃起无比强烈的白芒,刺得他的眼睛灼烫地痛,就这一瞬,他就却去了抓住寐骁的机会,眼前只有压迫而来仿佛要让人窒息的无尽光芒。他感觉自己应该也是飞离了地面,身体仿佛浸泡在海水里无处着力,脑海中一片混乱,耳中全是鸣动的声音。
天上的霞光继续向外推进,滚滚如浪翻,映得山河都披上奇光异彩。一时地动山摇,璀璨至极,也骇人至极。越来越多的符文流光喷发出来,如游龙乱舞,无数的生灵被符文裹携的光柱捕获,拼命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嚎叫,却怎么也脱离不了符文与炽光的束缚。
这千万道光柱最终都汇聚到一处,向着那处七彩镜面涌动。源源不断的光流与发光的符号,如星河逆挂,倒转入阵图的另一面。
封盈恺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太空,头顶浓墨是重彩的星空,脚下,一颗巨大的蓝绿色星球正在展现着它的全貌。
他看到整个星球都被一层淡淡的金光所笼罩,然后牵引出无数道极细的光线延伸到远方,与远处的另一颗同样蓝绿色的星球相连。随着他不断升高,远离,他终于看清了这片星域的全貌,所有围绕在前面蓝白色恒星周围的行星,每一颗都被那淡金包裹,然后相互连接在一起,排列成一个特殊的图形。无论是公转还是自转,它们的相对位置始终不曾改变。每一颗星球的地表都被代表着生命孕育的蓝和绿所覆盖,不管它的实际位置是否在宜居带上。
怪不得这里的行星没有卫星,怪不得行星地表没有辐射过量或温度过高,原来这里的一切都在人工监控之下!
每一颗星球上此时都有一缕一缕符文裹携的光柱,所有符文牵引,光华归根的尽头,他看到了契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船”。
那真的是一艘船,不是任何一种宇宙飞船,而是更接近楼船、画舫,它的结构在封盈恺这种外行人来看都知道十分的不“科学”。他看不到任何应有的动力推进装置,整艘船是流线型的,不知是什么材质铸就,通体光滑无比,那细密的纹理像是最上等的绸缎织锦,在星空下五色流转,煞是好看。船的两侧分边张开巨幅如鱼鳍一边的侧翼,半透明的质地,薄纱似地轻拂。整座船就像是徜徉在宇宙空间里的,一尾银色的游鱼。
所有的光线、所有的符文,以及所有被裹携在内的生物都汇聚到这艘船上。凌空,他看到甲板上有十数个人形的生物。那就像是一棵棵青色的树木,树干是躯体,像上延伸出头部,头部有如浮雕一般的五官,眼睛没有眼白,像果实一般镶嵌在上。枝桠纠缠在一起向外伸展成四肢,头顶垂落的浓密的细枝与叶片则是头发。他们似乎没有衣服,而是直接由身上生长出的带着纹路的树皮、花朵和枝叶层层包裹,远远望去,竟然也像模像样,好像穿着长袍、斗蓬、铠甲的“人”一样。
此时,这些“人”在巨船的甲板上盘膝而坐,身为上肢的枝桠不断地伸长缩短、缠绕弯折,飞快地比出复杂多变让人类叹为观止的手势。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竖起各色的光柱,围绕着旋转的符文星点,有光网将他们相互联通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的虚空中凝聚出湛蓝的光屏,随着一个个被摄来的生物投入其中,不断泛出一圈圈涟漪。
还有一个“人”站在一边,他与这些盘膝而坐的应该是同样的种族,虽然这些“人”每一个的颜色都有细微的差别,但都是同一个色系,身上披着的由树皮和叶片组成的“衣物”也有是差不多的款式。只有这个站立着的颜色要明显地更深一些,身上披着的叶片有深紫色的边。
像穿过一道微风,封盈恺被投进了光屏中,一直牵引着他的符文与光柱骤然消失,失去了牵引的力量,失重感陡然袭来,他重重地跌在光屏内部空间的底部,却浑身无力无法反抗。他无力地保持着倒下的姿势伏在空间的底部。
这里面的空间很大,他的脸贴在底面上,下面的材质像是爬行动物的鳞片,幽暗的色泽,光滑、冰冷、坚硬。余光里,头顶上不断地闪着光芒,无数生物的躯体从上方落下,在里面堆积。那些生物有他在这些天认识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但无一例外都失去了意识,无声无息地倒在这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