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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景哈哈大笑,“幺女方才也劝我对皇上伏低,以求保全。她从小跟随崔缙,读圣贤书,行君子事,笃信人之初、性本善,不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她与皇上相交短短日子,以为皇上是宅心仁厚的明主。姜相老谋深算,看透世情,却说出与幺女一模一样的话,你叫我如何信你心存不私?”
姜壖清咳两声,面上一派淡然,“伯爵认定人心险恶,世道艰难,自然眼前一片漆黑,不见出路。皇上虽年轻,心机却深沉,说她毒辣,却也仁厚。皇上行事决绝,然若锁定胜局,待人未必不留余地。我真心奉劝伯爵,舒家若想死里求生,就不要在此时与皇上斗个你死我活,否则以皇上的算计,你挣不破渔网,却已经是一条死鱼了。”
舒景冷笑道,“姜相危言耸听,逼我就范,并非为我,却是为你自己打算。那日我在朝上警告过你,你若对明哲秀的所作所为推波助澜,唇亡齿寒,总有一日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对付舒家,你想趁火打劫,从中渔利,作壁上观到如今,终于发觉蹊跷,生怕我亮出底牌,不止掀翻皇上,也波及到你的一党。”
姜壖眉眼间陡现戾气,脸上的笑容却不减,“你若不信我对你还有旧情,也不必虚张声势,故意恐吓。你舒家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舒景笑道,“皇上借三堂会审,表意在林州案,实是为取工部与三司。她整肃几个衙门的掌权之臣,又借势削砍内务府、宗人府与盐漕,倾力对付舒家,暗中敲打户部。献帝为牵制舒家,引你入朝,谋策辅佐,谁知养虎为患,喂出一只更大的权臣。我舒家从前在各司府的势力虽大不如前,却也并非毫无影响。你视为臂膀的吏部、户部与兵部,并非没有舒家的心腹。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平衡,并非被皇上打破,而是被你打破,否则就算明哲秀有灭权臣之心,她也束手束脚,无可奈何。”
姜壖正色道,“伯爵纵容手下作奸犯科,暴敛无忌,惹得天怒人怨,朝中人尽皆知,与旁人无由,天家纵容你多年,鲸吞蚕食,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舒景摇头苦笑,“制衡是一回事,赶尽杀绝却是另一回事。姜相心思缜密,谋定而动,你从前并非没有对付舒家的本事,却从未倾尽全力,为的是留舒家在朝,制衡皇家。如今为何鬼迷心窍?莫非你以为舒家一倒,你可占尽便宜,还是你错意你已权倾天下,皇上不敢动你?”
姜壖闻言,心中并非没有波澜,却笑而不语,默然看着舒景。
舒景盯着姜壖看了半晌,了悟道,“亦或是,这些年的一人之下让你生出不该有的狂妄与野心,不想再居于人下,妄想取而代之?”
姜壖淡然笑道,“明哲家历代君王,各个勤政爱民,并无劣迹,即便我有心谋划,却连清君侧的理由都难寻。”
舒景眯了眯眼,摇头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你的野心,我早就领教过,你出身寒微,一生为其所累,取代舒家不能让你满足时,你便会谋划取代皇家。若明哲秀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你恐怕还不会生出亡她之心,可她登基之后的种种作为,让你心生恐惧。你并非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只是妄想先声夺人罢了。”
姜壖无意与舒景谈论他的私心与谋划,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横生枝节。舒家若安然覆灭,他便可悄然坐收渔利,舒家若顽抗,必会连累他损兵折将。
舒景见姜壖眉头轻蹙,若有所思,干脆单刀直入说一句,“姜相旁敲侧击,不过是想劝我不要牵涉钱局。”
第386章 19。03。14晋江独发()
姜壖明知舒景刻意挑衅; 笑容僵在脸上,再不发一言。
毓秀在宫中接了通报; 却不召见舒景,只吩咐将她押送宗人府,等候发落。
姜壖心中诧异; 询问侍从毓秀是否身子不适,不便召见人犯。
侍从也不多说,请姜壖于金麟殿外殿等候。
姜壖原本备好说辞; 见情势有变; 难免心中忐忑; 直到见了毓秀,瞧她面色憔悴,似有倦容; 才稍稍放下心来; 施礼道一句; “皇上万福金安。”
毓秀咳了两咳; 拿丝绢掩口,“这两日连累姜相奔忙,朕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元日劳动姜相; 并非我所愿,只是早些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朕才下定决心,查抄舒家。”
姜壖笑道,“臣听闻天还未亮; 书嫔就进宫求情,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逼迫皇上对舒家网开一面。”
毓秀摆手道,“说逼迫也不尽然,静雅关心则乱,行为失当,朕已申斥过她了,昨晚姜相也在宫中,你该知道朕不想对舒家如此激烈地惩处,只因……”
话说了一半,她故意停了一停,指着下首的座位对姜壖笑道,“姜相请坐。”
姜壖谢恩落座,毓秀又吩咐上茶果。
待屏退宫人,姜壖见毓秀不开口,便追问一句,“皇上方才说?”
毓秀强笑道,“事关重大,朕不能不同姜相商议。舒雅为舒家求情之时,献上一封密室机关图,当中藏有舒家三分家财,她愿尽献国库,恳请朕对舒家从轻发落。”
姜壖佯装惊诧,叹道,“舒雅既有此心,想来也是舒家有悔改之意,为求将功补过,一时心急才行不妥之举,陷皇上于两难之境。”
毓秀摇头叹道,“让朕恼怒的并非舒雅献图,而是舒家藏宝。姜相可知舒家存放家财的密室居于何处?”
姜壖一皱眉头,“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毓秀在心中暗嘲姜壖故作姿态,面上却不动声色,“舒家将家财藏于文帝陵墓之中。”
姜壖变色道,“舒家怎会如此大胆?”
毓秀咳了两咳,半晌才开口说一句,“朕听闻此事时也十分震惊。舒家执掌工部多年,假借修建皇陵私造密室以为己用。犯下此等大罪,灭族尚且不足以抵。朕下旨抄家拿人,实属无奈之举。”
姜壖见毓秀咳得厉害,上前劝道,“皇上身系社稷,保重龙体为上。舒家罪大恶极,实难宽谅,皇上要如何处治,吩咐宰相府便是。”
毓秀哀哀道,“舒家三朝为臣,也曾权倾朝野,富有天下。舒景身为重爵,又是书嫔与德妃之母,恭亲王嫡亲,若按律处治,朕无论如何也不忍,可若不处治,置我大熙法理于何地?”
姜壖猜到毓秀的言外之意,想了一想,便开口笑道,“于情,舒景是皇亲国戚;于理,舒家是股肱重臣;皇上要对舒家从轻发落,南朝文武也不会太过责难。然而情理之外,臣也有为舒家求情的理由,不知皇上是否肯倾听。”
毓秀低头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姜相直言无妨。”
姜壖笑道,“舒家三朝为臣,树大根深,枝叶所及之处,的确可以撼动西琳。即便皇上对舒景削爵抄家,将其掌控的几个部司衙门收回,舒家在朝廷之外的势力,皇上一时难以清除。”
毓秀点头道,“姜相所说也是朕所顾忌,昨日地和殿大宴群臣,伯爵出言狂悖,有意威胁,口口声称若我处治舒家,就是自寻死路。”
姜壖连连摇头,“舒景性情乖张,倨傲已久,她虽口出狂言,却并非全然是虚张声势。且不说工部、内务府与宗人府三司中的人情利害,舒家掌管盐漕多年,又身兼皇商,西琳乃至边陲藩镇与瑜琼两国,但凡行商之人也无不知舒家名号。西琳马帮与闻名天下的镇西镖局,都是舒家产业。其二,舒家在各地的商铺不计其数,所谓民不敢与官争,有朝廷撑腰,地方怎会有铺面与舒家相争,长此以往,便造成了舒家一家独大的状况。皇上若将舒家逼到绝路,舒家负隅顽抗,行行罢市,届时民怨沸腾,唯恐动摇国本。”
毓秀笑着点点头,“姜相说的句句有理,不知是否还有其三。”
姜壖吹一吹茶,故意卖了个关子,“至于这其三,是与制钱局有关。工部之下的宝昌局虽隶属朝廷,多年来却一直为舒家暗下操纵。舒景唯利是图,不会不在制钱上做文章,只是从前碍于国法皇威,不敢过分贪墨,如今既然要要挟皇上,手中想必是握着一颗致胜的棋子。”
他话还没说完,毓秀已咳嗽不止,姜壖起身一拜,“臣失言,请皇上保重。”
毓秀摆摆手,一声轻叹,“姜相说的不错,朕所忧心之处,也在于此。舒家以自清家产为名,挑衅威胁为实。既然文帝帝陵中被她修建密室以作私用,恭帝帝陵与献帝帝陵如何能免?机关图如此繁复,分明是舒景设下的陷阱。前番朕与恭亲王被挟持入帝陵,无数死伤。若是无图,硬闯密室,唯恐牺牲不计其数。”
姜壖一早已经猜到毓秀话外之意,却偏偏不顺她的意,“如今舒景就关在宗人府,皇上大可以叫人刑讯问供,逼她将帝陵的秘密尽数招出。”
毓秀看着已结疤的手腕,一时之间,竟觉得比手心才愈合的伤口还要痛。她攥了攥拳,拿食指轻轻揉捏太阳穴,“朕不是没有想过刑讯问供,可如今时间紧迫,舒家既然能在帝陵里私造密室,自然能在帝陵里私造密道,若不尽早派人进陵查探,恐怕舒家会密谋动作。到时候即便我从舒景处拿到机关图,找到的恐怕也只是一间空房了。”
姜壖呵呵笑道,“臣愚钝。原来皇上选在除夕晚宴上对舒家发难,用意于此。然而皇上恐怕还是要失望了,舒景既默许舒雅进宫献图,若不是她有心向皇上伏低,就是已经对帝陵的密室动手。”
毓秀轻捶桌道,“朕百般思虑,十分纠结,若派禁军硬闯入帝陵查探,一来无据,唯恐言官多舌,二来损伤,不知要牺牲多少人。若此事传扬出去,于皇家声名有损。”
姜壖正色道,“皇上不必为此忧心。上若有令,下必从之。皇上派禁军办差,禁军必鞠躬尽瘁。”
毓秀见姜壖不为所动,面上也多了几分忧虑,“禁军统领是纪辞,纪大人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怎肯轻易让属下去帝陵送死。”
姜壖面生怒意,皱眉道,“皇上身为天子,心有所愿,臣等有求必应,纪辞身为人臣,怎敢违背皇上的意思办事。”
毓秀像是心神不定,失手碰倒了茶盏,幸而里面已没了茶水。
姜壖见毓秀失手,想起身帮忙,又见她故作镇定自扶了茶杯,禁不住在心中冷笑,默默回到座上。
毓秀强笑道,“纪辞本是文官出身,心思缜密,为人圆通。当初朕也曾派他带禁军到恭帝陵中查探鼠窟一事,谁知事实真相竟被他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舒家在吉盛之时,纪辞不想得罪舒景,倒也情有可原,如今时移事异,纪辞会如何行事,朕实不知。若要朕倾心信任纪辞……”
姜壖点头道,“皇上若不能倾心信任纪辞,老臣身为国相,理应为上分忧,不如就由老臣向纪辞密宣圣旨,陈述利害,教他速速带人进陵查探密室,破解机关,办好差事回禀。”
毓秀得了许诺,面上终现喜色,对姜壖笑道,“姜相愿为朕分忧,朕求之不得,如此有劳姜相拟旨宣旨。”
姜壖躬身应是,“皇上连日劳心劳神,切记保重。臣必不负皇上托付,请皇上放心。”
毓秀亲自将姜壖送出殿外,赐轿送他出宫。姜壖言语推让,面上却并无半分谦恭之色。
周赟等与毓秀站在阶上,目送姜壖走远,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姜壖盛气凌人,皇上何必纵容?”
毓秀冷笑道,“若不给足他颜面,他又怎么会相信我是真心有求于他。”
周赟与郑乔对望一眼,见毓秀神情淡然,无悲无喜,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能劝一句,“殿外风大,请皇上早些回殿歇息。”
毓秀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晦暗不明的天色,笑着对周赟说一句,“你们可听到了?”
周赟与郑乔都是一愣。
毓秀笑道,“一早起宫墙内安静的出奇,却依然能听到宫墙外遥遥传来的爆竹声。今日是元日,本该热闹些,宫里怎么没有动静。”
周赟与郑乔面色尴尬,皆沉默不语。
毓秀猜到二人有口难言,就笑着说一句,“昨夜宫中突生变故,一早起又有书嫔跪在殿外,宫中人心思乱。想来是皇叔口谕,教你们低调行事,切忌铺张庆祝?”
一众宫人只把头低的更低,无一人敢回话。
毓秀笑道,“传朕的旨意,内务府若已预备了烟花爆竹,叫他们不必顾忌,选吉时燃放,扫一扫宫里的晦气。”
第387章 19。06。03晋江独发()
因毓秀感染了风寒; 元旦之后的两日,宫中过节气氛惨淡,宫人谨言慎行; 无人敢私下庆祝。
初四初五,毓秀称病取消了议事; 直到初六才勉强上朝。
满朝文武都已听说舒家被抄家查办之事,一时间人人自危。原本是舒景一党或是同舒家交厚的官员,最是忐忑; 生怕受到连累。
初六朝会; 毓秀命宰相府宣旨对内务府、宗人府及待查证的处治办法,又命三司介入; 调查舒家这些年来在各部司徇私枉法的罪证,依法定罪。
姜壖听闻毓秀将舒景关进宗人府之后; 却未召见; 也不曾叫人刑讯问供; 难免心中疑惑,兴许是她这一病身子支撑不住,亦或是另有图谋。
毓秀的心机,姜壖不是没有领教过; 那日他已对她诸多点醒,若她不筹谋,被舒家得了先机,局面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
早朝一散,毓秀特别留下三法司长、阮悠与贺枚到勤政殿议事; 又吩咐众人与她一同用午膳。
出宫时,何泽见姜壖面色凝重,猜到他心有所忧,思索半晌,出言劝道,“舒家三朝为臣,又是皇家姻亲,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对伯爵赶尽杀绝。”
姜壖闻言一愣,心中笑何泽故作聪明,半晌才回话道,“舒景是死是活,都是她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尤。让我担忧的,是皇上今日召见阮悠与贺枚。”
何泽与岳伦对望一眼,对姜壖笑道,“皇上召见都是她一手提拔的年轻官员,大约是以议事为名,行笼络之实。”
姜壖微微冷笑,“三法司才经历一场巨变,程棉原本就是皇上的人,她要安抚迟朗,拉拢洛肼瀣B,必借与三司商议舒家案,倒也情有可原;舒家既倒,阮青梅与姚越被革职查办,工部早已风云变日,她召见阮悠商议工部事顺理成章,只是贺枚……”
何泽虽然也觉得毓秀召见贺枚有些蹊跷,然而贺枚毕竟是毓秀亲自洗雪冤情,救出牢狱的,在他们眼中,贺枚早已是保皇一党,她在与各部司议事时留心腹在旁,也并无不妥。
岳伦本不想直言,见何泽面色尴尬,对他使眼色,他才不得不说一句,“贺枚身为宰相府副相,无论是否是虚职,毕竟是皇上一手提拔,皇上有意在各部司长面前抬举他,兴许也是私心使然。”
姜壖轻哼一声,“若皇上的私心只是在各部司长面前抬举贺枚,倒也罢了,只怕她别有安排。”
何泽与岳伦以为姜壖风声鹤唳,虽对他说的话不能苟同,却都不敢多言反驳,胡乱敷衍几句,了了作罢。
姜壖知二人认定他多疑,然而他纵横朝堂许多年,对哪怕是微弱近乎于无的血腥气息都十分敏感。
毓秀心思缜密,箭无虚发,绝不会做无谓之事。拉拢人心也好,欲做布局也罢,必然有她的筹谋。那日舒景在无意中已透露钱局之事,若皇家与舒家当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怎知不会牵连到旁人。
之后的几日,毓秀日日上朝,病情似有好转,内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