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阮小幺:……
杏儿急急地上下扫了一圈,最后蹲了下来,指着墙根某一处,道:“这里有个洞。姑娘,你从里面把柴火移开点。”
她依着那手指的地方气喘吁吁地搬开一捆捆柴火,果然有个一拳大的洞,估计是排水用的。杏儿将那纸包塞进去,瞧了会儿,又怔怔的流下泪来。
“委屈你了……姑娘……来日若有缘,让杏儿伺候姑娘,任打认骂,杏儿心甘情愿!”
阮小幺额头青筋一跳,她又不是催泪弹,怎的这丫头见自己就哭?
她打开纸包,那两个白面馒头还热腾腾的冒着气,感动的简直热泪盈眶,三两口便吞下大半个,噎得直翻白眼。
外头没了动静。阮小幺乘空瞄了一眼,杏儿早没影儿了,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她耸耸肩,继续啃那馒头。
日头将斜之时,那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阮小幺正倒在那稻草堆上、几垛干柴后头呼呼睡大觉,被那推门声惊醒了过来,一时间有些发愣。一不小心头发勾上了柴垛,扯得生疼。
两个皂衣的家丁将她搀扶了起来,道:“请姑娘跟我们来。”
那两人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平平,并无任何鄙夷或是恭敬。阮小幺不明所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出了柴房。
出了门,便被那明亮的光线刺得眯了眼,看外头处处是明晃晃一片。她跟着那两个家丁一路往前走,路遇到那些下人,只飞快地瞧了她一眼,便转头匆匆过了去,好似她是什么瞧不得第二眼的人一般。
一路从下人院房穿过前院,到了商府的另一边,远远地便瞧见大理石铺道,明玉一般纤尘不染,修竹篁篁,青翠一片。走近了些,才觉是一座书斋。那门廊下挂着一副匾额,正楷写着“清心明志”四个大字,两侧楹联以行书写成,横竖看来都一个字不认得。
门口一小厮进去通报,片刻后,道:“老爷让姑娘进去。”
那两家丁便守在了门口,阮小幺一人迈过了那门槛。
第二十八章 我的外祖父外祖母()
书斋内一架黑漆紫檀屏风挡在近前,处处是字画古玩,右侧一架八宝格连着顶,一边垂着疏疏落落的珠帘,犹自微微晃动,里侧仍是一架屏风,四扇微折,上描画着囊萤映雪、
珠帘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她拨开那珠帘,转过屏风,便见轩窗朗朗,古籍典经俱架在一边,墙上挂着副烟色的画卷,一人负手而立,身长七尺,鬓边却有了些星星点点的衰色,正转过身来。
真是……帅哥老了也是帅哥啊……
瞧那沧桑的气度、瞧那刀刻般的法令纹、瞧那看惯波澜的眼神……
“怎弄的如此邋遢?”他开口道。
阮小幺一愣,幻想霎时破灭。
低头一看,那桃红色鲜亮的小棉袄早黑一块灰一块,好不容易挂上去的头发又耷拉了一绺下来,无情地嘲笑着她的笨手笨脚。
但是……这个老帅哥是谁?外祖父?
“我本想除夕团圆,你必定思家心切,便让你来团聚几日,哪知道生出了这许多事端。终是我考虑不周。”
他叹了声,那神色中透出了一丝苍老,“玲珑,别怨你祖母。”
阮小幺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开不了口,也不知道怎样开口。
“她究竟是恼了你母亲,时日长了,想通了也就好了。”他又道。
阮小幺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一室俱寂。她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到外祖父再一次开口,“去向你祖母陪个罪,明晨我着人送你回寺。”
她心生嘲讽,然而眉眼却平静无比,半晌,终于问道:“若我赔罪,你会、饶过云姨姨吗?”
却见这外祖父神色一惊,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也不知是惊她能开口说话,还是惊她那四处漏风的、老鸹一般的破锣嗓子。
正待开口说第二句话,喉中痛痒,止不住的连声咳嗽,好半天才歇了下来。
外祖父忙对外间道:“双林,到杯热水来!”
她幼小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几乎是咬着牙道:“求外祖父饶过云姨姨……”
外头双林正好送上水来,见此情状,低了头,将白瓷的杯儿轻放在桌上,一躬身便告退了。
外祖父将她的手拉开,“内宅女眷一应事务都由你祖母打理,你可自与她去说。”
阮小幺一急,不住地摇头。
“怎么?”
她灌了两口水润喉,微声道:“我只能赔罪,无法求情。”
“你……”外祖父眉头微锁,终是长叹了一声,“罢了,外祖父竟是没你想的通透。你去过祖母那处,晚间,我会去劝个和。”
她长松了口气,苦笑。
除了求眼前这个“外祖父”,还能有什么办法?
当日从书房出来,一个婆子便带着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还没进院门便被两个丫鬟拦了住,道:“老夫人去荷花厅用饭了,还未回来,妈妈你要有事,在此候着便是。”
那婆子脸上堆着笑,忙把阮小幺往身前推,“哪是我有事啊,这不,是玲珑姑娘来了嘛!”
话音刚落,跟前两个丫鬟便变了副脸色,连着那院儿里呆着的三两个丫鬟都齐齐看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杏仁眼,嘴角扬得高高的,问道:“哪个姑娘?”
那婆子“啊”了一声,道:“玲珑姑娘啊……”
“哟,这是什么姑娘呀?”那丫鬟一绢帕子掸了掸,一双眼在阮小幺身上扫过去,指着院儿里道:“我们这儿有青梅姑娘、紫玉姑娘、月芹姑娘……就是没个什么玲珑姑娘!”
其他那些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院子里一个丫鬟插嘴道:“倒是听说了个‘玲珑姑娘’,此刻不正在柴房吗?”
那几个丫鬟一听,皆是哈哈大笑,老夫人院儿里的大丫鬟丹茜直指着那婆子道:“这野丫头从哪儿带来的,赶紧送哪儿去,老夫人这院儿岂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进的!”
阮小幺哑着嗓子道:“我从外祖父书斋来的。”
那丫鬟止了笑,面色微僵,“你……你不是已经哑了么!?”
阮小幺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姑娘只是一时喉疾,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的。”那婆子打了个圆场,道:“真真切切是老爷叫她来的,来给老夫人赔罪呢!”
丹茜撇了撇嘴,此时却也不敢直接赶人了,只道:“来得不巧,老夫人此刻不在,让‘玲珑姑娘’先候着吧。”
那婆子忙应下,拉着阮小幺便往院里走。
“哎、哎!”那两丫鬟又将二人拦了住,没好气道:“做什么呀!?”
“我、我带姑娘进院里候着……”那婆子结结巴巴道。
丹茜一手指着落脚那片地,道:“就是老爷进老夫人的屋,咱也得通报一声。这位姑娘既然是来赔罪的,就在这里候着吧!”
“这……”
“这什么这呀,妈妈你有事的话先走就是了,又不用在这里陪着。”丹茜道。
那婆子想了片刻,唉了一声,对阮小幺道:“姑娘,你好生在这处候着,我先回了。”
阮小幺点点头。
那婆子似得了令,一转身,便脚下生风,望都不望一眼,逃也似地走了。
甫一离了视线,丹茜便推了推阮小幺,“去去去,离远些,一身灰头土脸的,别脏了我这袄子!”
阮小幺被她退到了几尺开外。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
那眼神中无波无澜,只是一片黑沉,竟看得丹茜心中发渗,不自然别过头去,在院儿里叫了个丫鬟替着,自己回那院子里去了。
阮小幺无甚反应,找了个地方呆着,扮起了木头娃娃。
老夫人的院落在宅子的最里间,院门外没两步便是回廊,廊下一片常绿植株,再往前便是一座洞门,出了门便是别的院儿了。
即便是冬日,也未曾有衰败气象,一步一景,使人心怡。
那群丫鬟在院儿里避着她交头接耳,然而那声音一字一句却都清清楚楚,真不是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总觉得这丫头让人?的慌,哪像个孩子!?”
“别是这些时日受了激,性情大变吧?”
“她往年又没怎么来过商家,你怎知道她性情如何!”
“谁晓得呢,听说啊……她那娘亲半夜吊死在屋里,第二日她才被带出来,竟是没人听到一声哭闹,你说寻常的孩子家,见了那景儿,不得魂都吓飞了了呀……”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不时还往这头瞟一眼,凡是看过来的眼神,阮小幺皆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又看到对方迅速转过头去,继续叽叽喳喳。
真不知道这群女人哪来这么好精力,她靠在一根廊柱下,眼见着日落西山,困得那脑袋都小鸡啄米了。
丫鬟们在回廊中挂上了灯笼,一路延回到那院里,其中一个丫鬟提着灯笼在走廊尽头等着,约莫一炷香时间后,那头终于传来了几声响动。
她抬眼看去,模模糊糊瞧见了老夫人正与几个媳妇儿说着话,慢慢的走了过来,看着自己,也不惊讶,只瞟了一眼,便又走过了。
阮小幺知趣地跟在那几人后头,进了院子,立在那屋檐下,便停了脚步。
那几个媳妇陪老夫人在屋中说了会话,便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其中一人妆容华贵端庄,只是眼中一抹矫揉,乍一见她,陡然升起一股怒色,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发作,最终冷哼了两声,头也不回走了。
那妇人也许是白日里被打破头的那熊孩子的娘亲?
果然有熊孩子就有熊妈妈。
第二十九章 外祖母 宣明庭与李朝珠()
待众人走了个精光,夜色中已是星斗阑干,灯火照应下,一个丫鬟出来道:“老夫人叫你进去。”
她跟着进屋,只见屋里一床暖塌,中间布着一个小几,几上搁着点心果脯。一旁的案上放着个精致小巧的博山炉,暖香初熏,不见烟色袅袅,只闻芬香袭人。
站在门边那帘前,脚边便是两个半身高的唐三彩龟鹤抱颈纹的细颈圆肚瓶。她微微踮脚捻了捻。
好家伙,釉色光泽莹润胎质细腻光滑……抱一个回去都发了!
一旁侍立的丫鬟瞪了她一眼。阮小幺缩回脚,毕恭毕敬站到那榻前。
老夫人正斜靠在一枕软垫上,神色有些倦意,见了阮小幺,便冷笑了声,“刚见过老爷就来见我,我哪有这么大面子!”
阮小幺不言不语,噗通一声跪下。
“你可赶紧起来,让你那姨娘瞧见了,还不知又闹成什么样。”老夫人嘲讽道。
她摇摇头。
老夫人白日里受了气,没的发作,如今夜深人静,只一个丫鬟在屋里伺候着,便没了顾忌,一通骂了道:“你这一家子都让人厌烦,我供你娘吃喝穿戴十几年,结果她事事违逆,连夫婿也要抢了容儿的,如今又闹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丢尽了我们商家的脸,她倒一死了之,留你这么个小祸害在世间!莫以为我不知你是怎么哑的,你那死鬼娘亲怎的不干脆些把你带了走!沾的我们商家的好风光,不就是个野种!”
句句粗鄙、句句恶毒,她当真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的好。
只是她却全然不当华夫人是自己的女儿。父母偏心平常不过,但偏心成她这般的,却不多见。
“好容易清净了一两月,你那姨娘又成天在老爷跟前念叨,整天那狐媚样,真拿自个儿当个主子了,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商家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瞧你那副蠢笨样,一个德行!面上痴傻,一肚子坏水,长大了又是个狐狸精!”
她骂的干渴,手一挥,那丫鬟忙递了茶来。轻抿了一口后,见阮小幺跪在地上丝毫不敢还嘴,才觉消了些气。
若阮小幺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要指着她的鼻子哈哈大笑,她骂得都忘记自己是个“哑巴”了。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说着是来赔罪,实则一半是老爷所逼,一半是要给你那狐媚子姨娘求情来的吧?”老夫人道。
阮小幺终于得了机会,抬起眼正视她,再次摇头。
老夫人哼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她就这么跪着,跪到老夫人慢悠悠地将那茶喝完,又吃了几块果脯,膝盖有些肿疼的时候,终于再次听到老夫人开口,“行了,我见你就心烦,天晚了,我们商家不赶人,明儿个你给我早早的离了商家,回了做你的姑子去,再别让我见着你!”
说罢挥手赶人。
阮小幺忙爬起身,抚了抚硌得酸疼的膝盖,掀帘出了屋。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此趟赔罪的作用,实则就是给那老太婆当了个骂人沙包,攻讦的对象。瞧吧,骂完之后她整个人都爽快了,自己倒是捞了一肚子的火。
明早赶紧走,否则又出什么变卦,她不干了!
那丫鬟叫了个婆子来,提了灯笼走在前,带她回了原先那院儿。一路上那婆子似赶着去投胎一般,脚底飞快,阮小幺连走带跑地跟着,间或还见她打着灯笼回身训道:“走快点!磨磨蹭蹭地作死呢!”
阮小幺暗自腹诽,没多久便回了那冷清的院落。那婆子见到了地儿,头也不回便走了。
屋里黑漆漆的,没个人点着烛火等她。她摸索着爬上床,被褥依然保持着她走时的模样,只是早冷了下来,冰凉一片。
冷冷的屋子、冷冷的床铺、黑漆漆的窗外,然而总归是回了这处可以栖身的地方。她躺在黑暗中,久久叹了口气。
仅仅两天而已,真算是度日如年。
第二日一早,外头毫不停顿传来一阵咚咚敲门声,一个粗大的嗓门在门外喊道:“赶紧起身穿戴好,车马在外头候着了!”
阮小幺被那声音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只感觉身上魂魄都还没归位。那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他忙趿拉着鞋过去开门,只见门口立着个粗陋的仆妇,眉眼里透着不耐烦,道:“姑娘赶紧吧,别让人等着了!”
这么说着,完全没有进去收拾或整理的意思。
阮小幺刹那间便怀念起杏儿的好处来。她慢吞吞地回身穿好衣裳,到处找毛巾和柳枝,忽然想到,当时洗漱物品是杏儿拿来的,这屋一眼扫去,空荡荡一片,什么玩意儿都藏不住。
那仆妇探头看着,道:“姑娘你就甭讲究了,讲究了给谁看呐!”
不是这个理……阮小幺欲哭无泪。
她都能接受用柳枝刷牙了,要求已经低到泥土里,如今却连掘地三尺都满足不了这卑微的要求了!
深深叹了口气,最后披上来时的那僧袍,正待出门,便听到几声响动,跟着是那仆妇着慌着忙的声音:“少爷、少爷止步啊!”
“止什么步?我进去找人呢!”
那声音明朗轻快,轻快得有些轻佻,带着些微不耐,直冲冲便往她耳里钻。
阮小幺眸子一亮,宣二少爷来了。
“姑娘家屋子需回避!少爷,您别为难奴婢了……”
那宣明庭道:“谁为难你了,我就是进去找你们姑娘,让开让开!”
那妇人怕事,拦道:“若少爷真要见姑娘,容我先去通禀大娘子一声!”
“好,那你去通禀吧。”宣明庭笑眯眯道。
阮小幺穿好僧袍,一个脑袋探出门去,眼露笑意。晨早日光初现,犹带着一线明黄的光晕,门外那少年轮廓英朗,身材削韧,只是被那仆妇遮挡着,比下来如同小鸡仔一般。
宣明庭一见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