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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是不信这些,可事实摆在那,我不得不信。谢子元原本便不是安于生活的人,从此便对那玉梭录起了贪念,下决心定要找到长生的秘方,后来围绕着这玉梭录的找寻,发生了太多事,真的太多了”她叹口气,似乎不堪重负:“最终的结局是人散了,嫁了,死了,都化成灰了”
昆仑定定望着我,眸中隐有涟漪:“漪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昆仑你也是想要那玉梭录么?”
昆仑点头,却又摇头,却听她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想要的,无非是锦念能活过来,若然她能活过来,我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句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击得我颤颤后退:“娘亲能活过来?”
我对娘亲的记忆,停留在她最为风华绝代的时候,她该是世上最美好最温柔的女子,有着世上最灵巧的双手和最甜美的声音,可是那个男人却不懂得好好珍惜她,任由别人对她施以无情的诽谤和践踏。
我想起这种种往昔,心里阵阵抽痛,仿佛有一条鞭子高高扬起,正狠狠地鞭挞着我内心深处那些灰暗的回忆。只是我奇怪的是,母亲对他人的恶言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她是个温柔惯了的人,平日里照顾我时,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叫昆仑的女子,我无法忘记她在提到昆仑二字时,脸上洋溢的,是怎样和煦的微笑。
那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母亲根本不喜欢那个男人,反而喜欢昆仑多一些。
后来她死了,被那个恶毒的皇后逼死了,而我也在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彻底疯掉,成为了皇宫里最令人唾弃的怪物。再后来,我便杀了那个女人,而在被处以极刑的时候,是昆仑救下了我,并带我来到了蜀地,这一住,就是十年。
这时昆仑重又开口,打断了我沉沉浮浮的回忆:“漪儿,玉梭录里的活人之卷,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她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敲出几声轻微声响,我们闻声同时变色。
“有什么人过来了。”我压低声音道,同时心中暗忖,刚才敲打窗户的,莫不是洛神,是她提醒我有状况发生么?
“快些走,谢子元定是派人来问询了。”昆仑情急之下连忙催我,我咬咬牙,匆匆忙忙之中,只得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刚跃出窗外,从房子的屋顶上忽地又倒悬下来一个人,将我唬了一跳。
那人掌心冰凉细腻,一把抓着我的手,翻身将我提了上去,随即两人轻轻落到了那青瓦之上。
“嘘。”来人对我做个噤声动作,我一瞧大喜,果然是洛神无疑。
30月影()
第二十九章月影
这时于远处的淡淡月色下依稀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来人走近,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面貌轮廓很是熟悉,竟然是尊王身边的常五。》
我疑惑地瞧了眼洛神,洛神则抿了唇,轻轻揭开屋顶上一片青瓦,顿时屋内的烛光自洞口外泄了出来。我俯子,从那空洞处向下瞧,见那常五此时已经进了屋,昆仑背对着他,正一言不发地伏案书写,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我方才来过的痕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辈。”这常五以前看来阴森可怖,想不到倒是懂些礼数。他朝昆仑揖了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软缎包裹的物事,瞧来极是贵重,走上前去,小心地将那软缎搁在昆仑一旁的桌上。
昆仑回头,敛眉:“这是?”
“这是主人今日刚得的一批货。”常五轻轻将那金丝软缎打开,一大堆金色物事霎时跳入我的眼帘,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精巧鎏金的罕见物事,我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一批数量可观的金箔残片!我下意识去看洛神,洛神也扬起脸看我,漆黑的眸子里点起少有的亮光,似乎也有些吃惊。
“怎么短时间内,又多出了这许多金箔?”昆仑捏起一片金箔端详,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主人今日接待了一位客人,这批货是那客人带来的见面礼。”
客人?
我蹙眉,什么客人这么有来头,还将这么贵重的金箔献给尊王,却是何意?
昆仑淡笑:“那客人可是开出了什么交换条件?”她笑得颇有些轻蔑,又道:“谢子元做起生意来,倒是有些手段,以往我怎就没看出他有这般天赋?”
常五沉默一番,也没有接话,随即道:“主人吩咐下来,前辈且在这里安心破译金箔,至于这后续的货,我们会慢慢添补过来。”
“那是自然,你回去告知他,不必过于焦心,我与他,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会好好替他打算,尽心尽力。”昆仑面沉如水,咬字缓慢,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常五,仿佛要将他从外往里瞧个通透。
那常五似乎有些不自在,匆忙打个揖道:“那前辈好生休息,我这便回去复命。”随即转身推门,流云般地去了。
常五掩好门后,等得一阵,昆仑这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领神会,咬了咬牙,待得常五走得远了,才低低对洛神道:“走吧。”翻身跳下房屋院墙,落到外围的花树丛中,洛神也轻盈跟了过来。
我一言不发,在斑驳树影之下行走,四周除了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一丝嘈杂,此时月亮升得高了,银色月华自银盘中撒落,落在地上,显出一片柔和之色。
这条小路仿佛没有尽头,我踏着碎银,一路缓行,而身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始终淡淡相随。
四周安静非常,我心里却是起伏不已,一会又是洛神的模样,一会又是昆仑的音容,还有那常五带过来的耀眼金箔,这些事情慢慢糅杂,却又牵扯着缠绕,慢慢地拼合浮现出我娘亲的温柔笑靥,她素衣柏钗,正亭亭立在小路的尽头,笑着唤我漪儿。
我瞧着那虚幻景致,一阵心颤,脚步不由变得匆匆起来。
我的娘亲,真的能如昆仑说的那般活过来么?
她离去的时光太过久远,如今想来,恍若一个太过梦幻的镜花水月,可即便是这般的虚幻飘渺,现下因着昆仑的一句话,却给予了我极大的期盼。我捏了捏手指,暗下决心,看来以后不管前途如何艰辛迷惘,我也是要搏上一搏了。
我思绪飘飞,冷不防衣袖自后被人轻轻捉住,身子一滞,一时愣在了原地。
“莫走得急了,停下可好?”
我被身后那冷静的女子牵住衣袖,薄衫下的手霎时一阵发烫,急忙缩了回来,窘迫道:“洛神,可是有事和我说么?”
“没什么要事,清漪可否陪我走一会?”洛神语气依旧淡淡如往昔,却仿佛含着令人无法拒绝的一抹韵意。
我半晌没有说话,惊讶于她竟然会说出这般的邀请之言来。
她向来冰冷,现下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提出要我陪她走一会的要求?
怔怔盯着那月下女子,她身上安静幽冷的气息,在这皓皓银月下越发显得淡漠,绰约的轮廓,亦被月光渲染上如水光辉。只是可惜的是,她那白玉面具下半遮半掩的面容,隐在云遮雾绕中,却总也瞧不分明。
我恍惚中觉得,那面具勾勒出的轮廓,那双眸下的沉水冷静,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
想到这,脑中忽地搅得一片混沌,仿佛有一根粗大的藤蔓正在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渐渐生枝长叶,便要将那覆盖记忆的灰尘轻掸开去,露出原本面貌,可是再想认真细想,终究一无所获。
是什么时候,也是这般的月光,我曾经见过洛神么?
“好。”迟疑中,我点点头。
“你似乎总在想事情。”洛神唇角微勾,漾出浅弧,虽是极淡,近处瞧来,却足以令月华失色。仿佛晶莹昙花幽雅绽放,于暗夜中吐露冷芳,这种沁人心脾的宜人,藏在子夜的最深处,总是不被人所捕捉。
我鲜少见她笑,此番见了她唇角那抹隐隐笑意,竟自愣了片刻,心中也仿佛由着她这淡笑,卸下了万千负担,蓦地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若是将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于我,何需要我这般日日百思琢磨,好生辛苦?”我也笑道。
她迈开脚步,走到我旁边,并肩而行:“你知道有些事情可说,有些事,却不可说。”
“可说,不可说,倒也无妨。”我挑眉道:“这些事情,日后我自会尽力摆弄清楚。现如今昆仑无恙,我也能安心去做我自个的事情了,你主人不是禁锢我不让我离开么?我便如了他的愿,和他做笔交易。”
我看得出,我在尊王眼中,定是还有别的用途,他禁锢昆仑,无非是想威胁我,央我答应他那寻找长生之术的要求。我不知道自个到底能起着怎样的作用,但是玉梭录,不管它是否子虚乌有,为了我娘亲,为了昆仑,我定也要踏遍河川将它找寻出来。
我也终于能体会昆仑的想法,这世上最适合与之做交易的人,不就是这握有许多线索和财力人力的王爷么?
“你要答应主人的要求,去寻那玉梭录?”洛神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这不该是你”
“不是我,那洛神你说,如何才是我?”
洛神停下来,抿唇不语。
我笑:“你不晓得,我便更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什么了。小时候,宫人们都说我是个怪物,恨不得时时避而远之,我那时在想,我真有那般可怕么?后来随着昆仑每日在轩子里读书练功,自己以往是个怎生模样,却又忘得干净了,上次在王妃寝陵,我杀掉那睚眦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见到恶鬼般的表情,却又提醒了我,我定是一个不祥之人。”
或许我本身便是个魔障,昆仑这才会从小叫我心平气和,不准嗔,不准躁,如若不然,便会被噩梦夜夜纠缠,不得安生。
我自嘲的话还未说完,肩膀微微一凉,竟然是被那贴近的女子给按住了。
突如其来的接触令我心里微微一颤,心里仿佛随之裂开一个毫无实质的大洞,那洞虚无地张着,从里面溢出些许难以名状的异样之感,令我有些惊慌无措。
“莫动。”洛神叫住我,从怀里取出了那枚狴犴玉簪,倾身过来,淡淡幽香立时扑入我的鼻息,随即轻柔地将我身后垂下的几缕散发拨上,再替我将那玉簪别了上去。
“终归是你的东西,戴在你头上,最是合适不过。”她眼眸微眯,静静地盯着我。
“多谢。”我支吾,摸了摸头上安然回归的玉簪,面上早已经烫得厉害,却又听出她的话里,似乎有着别的一层意味。
“时辰不早了,我该是谢你能陪我走这一段路,回了罢。”她重新向前行去,我顶着发烫的脸急忙跟了下去。
奇怪的是接下来这一路下来,两人却又忽然不再说话。我始终与她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想起每次洛神只要一靠近我,心里便总是平静不下来,却又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般奇异感觉出现。我虽是疑虑,但是也不敢再往深处细想,也许我心底里,对这种陌生感觉,有着一种潜在的畏惧也未可知。
在洛神的陪同下,我小心避过耳目,安然回到长丰苑客房,洛神也未在长丰苑多待,送我回屋后,便也举步回了玉砌园。
我静静倚在榻上,房间里寂静非常,只余下我一人的呼吸声,盯着那冰冷桌椅,想起今日种种,心思渐渐放得远了,最终昏沉睡去。
或许今夜,又该是个难以安稳的夜晚,而我,深夜又会梦到怎样的情景?
31风月阁()
第三十章风月阁
睁开眼的时候,头依旧昏沉,每晚绍景添置的凝神焚香此时已然没了袅袅细烟,偌大的屋子里,只是隐隐覆盖了一层薄细温柔的暗香。》
我梳洗完毕,换身水绿色衫子便要出门,今日风和日丽,倒是个别致的日子,只是原本寻常女儿家最喜相约踏春同游的愉悦,我却无福也无暇享受,毕竟现下,是该找尊王谈谈的时候了。刚到门口,便见绍景手上捧着个长长的物事,远远走了过来,到我跟前道:“姑娘这是要出门么?”
我笑道:“有些事情要做,你主人可没有禁我的足吧。”
绍景颇有些尴尬:“瞧姑娘说的,绍景来只是告诉姑娘一声,昨日有位公子到府上,今一大早带他四处闲逛,谁知他到了姑娘这长丰苑,便再不肯走了,托我将这东西带给姑娘。”说完随即将手上的长物递与我,我接过来,却是个沉甸甸的长匣子。
绍景道:“东西送到,我也得回了。”说着,她似是脸色有些羞涩,泛起晶莹粉红:“那公子,倒是倒是长得好生俊俏,姑娘真是好福气。”
我一懵,转眼便见这平日温顺的女子宛若凌雀,小跑着一路地去了。低头瞥了眼手中长匣,轻轻将那做工精致的匣盖打开来,却发现里面居然静静躺着一柄泛着碧色的长剑。我一向对古剑颇有些涉猎,一下便看出这碧色长剑绝非凡品,剑身雕琢着绮丽的花纹,上面还刻着两个娟秀小字,“锦瑟”。
我心中暗忖,这古剑的模样,好似十分眼熟,到底是于何处见过?不由得对那远来的客人感到好奇起来,昨日常五为昆仑送去了一批新的金箔,料想那金箔,也定是源自这位神秘公子之手。
正心意驰远,冷不防耳边温软之声入耳,带着淡淡馨香:“师师可喜欢在下的薄礼?”
我急忙后退几步,却见眼前立着一名身形颀长的锦衣男子,玉扇遮面,单单自上头露出一双盈盈桃花眼,宛若能掐出水来。
“你你你!”我睁大眼睛,指着眼前那人,一时惊得说不出其它话来。
“你什么?这么些日子不见,师师可曾念想着我?”那人嘴里没个正经,待得他拂下玉扇,一张熟悉的玉颜便呈现在了我的眼前,一双裹挟风情的眸正含笑望着我,不是前些日子分别的雨霖婞,却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我被她一逗,窘迫难当,当即皱眉道:“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整成这般模样?”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雨霖婞衬着这副打扮,活脱脱便是尘世间一位翩翩美公子。美冠玉容,锦绣华服,相较平常男子而言,却又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怪不得绍景说到这远道而来的公子时,脸上会露出那般表情。
“我这次自是来瞧你呀!”雨霖婞接下我的话头,指指我长匣中的古剑,面上依旧挂着勾魂摄魄的笑:“瞧我回去以后,可是对师师你日思夜想,不想却忘了将这锦瑟古剑交与你,今日送来,权当聊表心意。”
“呸,什么日思夜想。”我急忙啐道,这妖女,嘴中可当真喜欢胡说八道。目光落到手中的锦瑟,琢磨半会猛然想起,这竟然是我当日在楚王妃陵墓时用来击杀睚眦的楚王佩剑,当时事态紧急丢在了陵墓的主殿,不想雨霖婞却将它给取了出来送与我。
“自古宝剑赠美人,师师可还喜欢?”
我摊手瞧她,叹气道:“莫在这里作耍,说罢,你这次来将金箔赠给尊王,可是捞到了别的什么好处?”
雨霖婞揽过我肩头,笑道:“聪明,我有奖励!赶紧换身装扮随我来,难得我们再次相聚,这便去一个地方耍耍。”
“去何处?”我狐疑道。
“捉青。”雨霖婞忽然一脸严肃。
捉青,是倒斗的土话,意思是找主顾打探墓葬明器下落,俗称探鼎。
“这位王爷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人脉遍布四方,与他做起生意来,很有几分意思。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