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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她脸色苍白,亲眼看着音希啜泣连连,跪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对着陆氏不断地磕头认错。
“妾身知错了,大夫人,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母亲乃是绝代佳人,十五岁名动京都,十六岁离开青…楼嫁给父亲,现在也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看上去跟二十岁差不多,保养的非常之好。
陆氏一声冷哼,无动于衷,神态刻薄,看向武温侯,装腔作势道:“侯爷,您看,该怎么处理?”
武温侯的脸色白了白,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妾哭的梨花带雨,强压下内心的不忍,一声轻叹,道:“夫人看怎么处理合适就怎么处理吧,你是正妻。”
音希蓦然抬起头,美眸里充满了乞求,道:”侯爷,求求你,不要——“
陆氏的歹毒,是出了名的。
武温侯微微侧过头,不敢对视音希的眼睛,又是一声叹息,伸出一只手来,挥了挥。
音希的眼睛里划过绝望。
几个仆人过来,拖着母亲的胳膊,强行把她给拖了下去。
正妻陆氏对着众多侯爵、公爵、子爵福了福身子,道:“一切都是因为妾身管教不力,惊扰了几位大人,剑诗宴还有很多有趣的节目,还请几位大人不要扫兴才好。”
那些个王公贵族,都是满脸堆笑,对着陆氏附和了几句。
陆氏的眼角划过得意之色,就离开了剑诗宴,向着小妾音希的被拖走的方向而去。
江楼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要去西园偏殿的柴房了!
她掉转过头,把腿就跑,直奔目的地。
江楼月咬紧牙关,握紧了小拳头,指甲掐进肉中也不自知,神色十分的严肃。
一定要赶上!
既然不能阻止母亲当众吟诗,更加没有能力以庶女的卑微身份出面给母亲辩护,那就只能敢去西园柴房,阻止陆氏的恶行。
时值深秋,凉风萧瑟。
江楼月的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件白色的睡袍,冷风灌入袍子里,冻的她的身体都麻木了。
一路上,武温侯府的众家丁丫鬟婆子们,看到江楼月奔跑的身影,无一不窃窃私语,指其仪容不端,给侯府丢人。
可江楼月压根没有功夫去管这些,前世的时候,她或许很在意别人怎么议论她,可是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在意那些无意义的东西。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江楼月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终于,到达了西园。
江楼月扶着满月形的石门,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呼吸有些喘。
好辛苦,不行,这具身体太差了。
看来,以后一定要多加调理,勤加练武才行。
江楼月定了定神,调整好呼吸,弯着身子,猫入了西园之内,从后门摸入了柴房。
而此刻,音希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上用麻绳捆缚着,半分动弹不得。
柴房的正门,有陆氏的人把守着。
江楼月之所以知道柴房的那个隐蔽的小后门,也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大约在十六岁左右,有一次触怒了陆氏,被关了进来,那个时候,丫鬟柳絮就是从那个小后门钻进来偷偷给她送吃的。
“娘——”
江楼月压低了声音,从桌子底下,猫着腰爬到了母亲的后面。
音希微愣,转过头来,看到藏在身后桌子底下的江楼月的时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脸上划过惊恐的神色,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嘘——”江楼月赶忙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了唇边,做出了噤声的姿势,尽可能的压低声音,道,“娘,你别发出声音啊,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江楼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柴刀,这是她刚才从柴房后门处的柴堆里顺手摸来的。
这柴刀很钝,刀锋上已经有了斑斑驳驳的锈迹。
可纵然如此,江楼月还是坚持着用力地碾磨,到底是把绑缚着母亲的粗麻绳给割断了五分之四。
还差一点点,江楼月在心里默念着。
“那贱…人关在里面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极为威严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的声音,从柴房门外传了过来。
江楼月赶忙把柴刀收起来,钻回了桌子底下,用柴堆挡住身体。她心里清楚,是正妻陆氏来了。
第5章 :代母受刑()
正妻陆氏微愕,唇角残忍的弧度一转,化为讥讽,道:“你不过十二岁,要代母受刑?”
“楼月,别!”音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面露惊色,看向自己的女儿。
江楼月没有看母亲,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陆氏,目光灼灼,道:“不错,楼月愿意代母受刑!”
陆氏笑了,嘲笑。
“如果你愿意代母受刑的话,就用你的脸来换吧。”
江楼月微微皱眉。
脸?
什么意思?
陆氏的指甲很长,包养的很好,外面套着皇宫里的妃子才允许戴的景泰蓝指甲套。
陆氏向着凌珞迈出一步,把长指甲放在江楼月白皙柔嫩的面颊上,轻轻滑过。
冰凉且锋利的触感,让江楼月的心里划过寒意。
“才十二岁,就长成这样,真是让本夫人一个女人看了,都禁不住心旌摇荡啊。”陆氏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七丫头,你最有价值的,就是你这张脸了。而你娘,最有价值的是她的才学和琴技。你若是想要带母受过,不如就用你的颜来换你娘的舌头和手筋吧。”
江楼月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美眸晶莹,唇角微扬,云淡风轻。
“大娘如果想要,尽管拿去就是。”
她的声音很平静,宛若初雪,澄澈且宁静。
陆氏愣了,尖锐的指甲掐在江楼月的瓷肌之上,动作犹疑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
怎么不害怕?
十二岁的豆蔻少女,不是应该最珍视自己的容颜吗?
江楼月定定地看着陆氏,像是看懂了她眼睛里的疑惑,道,“楼月是庶女,一无地位,二母身份低微,此生不可能有作为,留着这张脸,只会带来灾难。大娘今日之举,还真是成全了楼月。”
容颜再美又有何用?
前世血的教训,至今让她颤抖。
上辈子,她倾慕于顾世子,想尽一切办法用容颜迷惑他,最终得偿所愿,成了顾凌书的妾。
可后来呢?
作为顾凌书正室的大姐江子心,三番四次欲害她,弄死了她的丫鬟柳絮。
夫君顾凌书更是绝,直接把她送到了暴君的床…上,作为交易讨好的筹码。
“好,你这丫头还算识相,本夫人就成全你。”
说着,陆氏的眸子里划过残忍之色,尖锐的指甲划入了江楼月绝美精致的小脸上。
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从内眼角,一路滑到了后耳根,三寸来长!
“不——”
音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大夫人,您怎么能这么狠?!”
江楼月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唇角勾着温柔的浅笑,看向音希,道:“娘,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这点痛算什么?
她江楼月被暴君压在身下凌辱,咬舌自尽而死的那种痛苦,才是真正的锥心噬骨!
而后,江楼月转向陆氏的方向,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大夫人恩典,楼月不胜感激。”
“哈哈哈哈——”
看到江楼月容颜尽毁,看到音希崩溃哭泣的模样,陆氏别提有多高兴了,仰天狂笑。
“走!”
陆氏解气了,畅快了,广袖一浮,紫红色的影子一闪,转身离开了柴房。
跟在陆氏身后的家丁婆子们,也纷纷低着头跟着离开了。
“楼月,楼月!”
音希宛若疯了一般,满脸都是悔恨的泪痕,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毁了你,是娘……”
“是娘救赎了我。”
江楼月打断了音希的话,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就像是在哄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音希的啜泣逐渐淡了,情绪趋于平稳。
她不明白,楼月的“救赎”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问。
她唯一明白的一点是,女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娘俩儿搀扶着,回到了琴阁。
琴阁位于侯爷府的西北角,偏僻且荒凉,地方也不大,终日无人问津。
这就是小妾的待遇。
回到屋里之后,音希帮女儿处理伤口,上了金疮药,绑上了白色的绷带。
包扎完毕之后,音希转身就入了内室。
江楼月还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搭了个火盆,然后把珍藏的所有诗集,都扔到了火堆里。
“娘,你干嘛?”
江楼月起身,冲到了院子里,看着母亲怪异的行为。
“烧了!全部烧了!”
音希满脸决绝之色,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自己昔日最珍爱的东西焚成灰烬,唇角勾着苍白的微笑,道,“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的楼月今日也不会遭此劫难。”
江楼月愣住了,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娘,你其实大可不必……”
话还没有说完,音希又转身冲入了屋子里,不一会儿,把她挚爱的那一把木琴给抱了过来,嘴里喃喃着,“砸了,都砸了,这些都是祸害,都是祸害!”
仿佛是泄愤一般,音希拿着曾经最挚爱的木琴,用力地砸在了石柱上。
“哐——”的一声巨响。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把木琴,竟然没有被砸断,安然无恙地躺在音希的手里。
“还……还真是结实啊。”音希的唇角勾起一抹惨笑,“呵呵。”
江楼月看着娘亲如此歇斯底里的行为,并没有上前去阻止。
她知道,母亲的情绪几近崩溃,内心坚持多年的信仰轰塌了,急需一个发泄口。
“既然砸不断,那就烧了吧。”
说完,音希毫不留情地就把手里的木琴,扔到了火盆子里面,火舌迅速涌起,把看上去很是有些年份的木琴给吞噬了。
江楼月一声轻叹。
也罢,由着母亲去吧。
后来,母亲哭累了,也烧累了,就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时至黄昏,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江楼月坐在荒凉寂静的门槛儿上,双手抱着膝盖,唇角勾着如释负重的微笑。
“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生。”她这样告诉自己。
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黑,秋虫暗鸣,星子漫天。
火盆里的书籍都烧成了灰烬,只余下明灭不定的小火星。
忽然之间,江楼月的视线被火盆里一片金色的光芒所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
江楼月心下惊奇,站起了身子,向着火盆走去,用树枝挑开了灰烬,发现了金色的琴弦。
第6章 :魔琴()
怎么会有金色的琴弦?
江楼月的好奇心,被彻底的勾了起来。
她蹲下身来,这才看清楚,在火盆里面躺着的,是一把金色的古琴,琴底是木制的,琴弦是亮金色的,在火星之中,散发着静谧且神秘的光泽。
“怪了,这把琴是哪里来的?”
江楼月心中腹诽不已,取来一盆水,泼入火盆之中,彻底灭了残留的火星子,也顺带冲掉了金色古琴表面上的灰黑。
整个琴身出现在视线里。
“好熟悉,这大小和轮廓,倒是跟我娘又砸又烧的那把木琴,有九成的相似。”
江楼月把冲洗干净的金色古琴从已经熄灭的火盆里捞出来,还稍稍有些烫手。
“不会恰恰就是我娘的那把琴吧?“
大乾王朝的古琴,都是用整颗的桐木、梓木、楠木,从中心对剖为二,并分别刳空,再加底板构成。
而江楼月手里的这把,乃是用从没有见过的材料做成的,浑然一体,入火不焚,无坚不摧。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金色的古琴框板侧边,仍然有一些未被燃烧干净的桐木附着在表面。
江楼月微愕,把附着的桐木片剥了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凤栖桐木,我娘那把琴的主要制作材料。”
忽而,江楼月脑中灵光一现。
“难道?”
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把金色古琴,是藏在我娘那把木琴里面的,只有表面上凤栖桐木的材料,如今被火烧了,就露出了里面的材质来。”
想不到琴中竟然另有乾坤。
江楼月的唇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浅笑,她转身,抱着那把十分漂亮的金色古琴,想要进屋告诉娘亲这个趣事儿。
“嘶——”
这金色的琴弦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异常锋利,江楼月的手擦到上面,不小心割伤了。
指尖被划伤,伤口还颇深,血珠连接成线,滴落到金色的琴弦上。
江楼月惊异地发现,血珠竟然直接氤氲渗入了金色的古琴里面,吸收的一干二净。
这琴太古怪了。
娘亲用这琴至少十几年了,也从来没有发现琴中还有琴的秘密。
这个事情,得跟母亲汇报一下。
“娘亲,出怪事儿了,你的琴表面的凤栖桐木被烧掉了,里面是一架金色的古琴!”
江楼月对着母亲的房间,喊了一声。
一般这个时辰,还没到娘亲的睡觉时辰,她应该是醒着的。
“没烧掉?怎么可能?”
音希听到江楼月的呼喊声,赶忙从卧房里赶了出来,走到院子里来。
音希在江楼月的面前站定,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好看的眉头微蹙,道:“楼月,你不会是在戏耍娘吧,哪里有什么金色的琴?”
“有啊,就在我手里抱……”
江楼月低下头的时候,脸色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琴呢?!”
她的怀里,空空如也。
那么大一张琴,竟然凭空消失了。
音希一声轻叹,唇角勾着一抹苍白的浅笑,美眸里却闪着淡淡的宠溺,她伸出一只素手,轻轻地抚了抚江楼月毛茸茸的小脑袋,道:“楼月,你十二岁了,比不得大房二房的千金公子,该学着长大了。”
江楼月无语,心中仿佛有一万头马踩着泥浆呼啸而过。
她的心理年纪已经有二十四岁了好吗,经历了一世痛苦的淬炼,断然不可能跟娘亲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
“娘亲今日真有些累了,回去睡了。”音希的唇角一直勾着温柔的浅笑,目光在碰触到江楼月脸上斜绑着的染血绷带的时候,痛苦的情绪一闪而逝,“你受了伤,也早点回房吧,深秋了,夜里寒。”
“……嗯。”江楼月的心顿时被母亲的温柔给融化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跟着进了房间。
琴阁不大,一共只有两间卧房,一间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一间储藏室。
江楼月按着音希的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困意全无,心里不断地琢磨着,那金色的古琴,怎的忽然就没了呢?
“难道是魔障了?”
江楼月暗自嘀咕着,伸出一只胳膊,放在了额头上,眼睛被摇曳的烛光晃的有些晕,索性就挡住。
眼睛和玉臂只有半寸之隔。
忽然间,她发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古琴印记,正躺在右边的小臂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