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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船行驶到了江心时,在浓雾间,南边有一艘船缓缓驶来,影影绰绰间能看到一位立在船头的男子裹着一件厚重的皮氅,在深色毛峰的映衬下,消瘦的脸颊更平添了几分苍白。
当船儿驶近,来者也看到立在船头的尧暮野时,脸上明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今生还有再见你敬棠一年的时候……”
尧暮野从披风里缓缓伸出手抱拳道:“南生别来无恙……”
甚少有人知,南帝的小字为南生,只因为当年徐太后生他时难产,是以取了这样不讨喜的字,也好养些。
二人都没有料到对方会亲自前来,又都是胆大之人,仗着别人始料不及的心思,全是便服前来,却不曾想,来了个南北汇合。
是以南北两帝彻底撕破脸后,过了一年间,终于在江心碰面了。
不过幸而,二人都是南朝世家贵族之气熏染出来的人,该有的风度总是要维持的,竟然是各自也不声张,既没有怒骂贼子,也没有申斥昏君。只是互相抱拳,算是寒暄客套了一下,暂且搁置了国仇权术的争恨,倒是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游山玩水时骤然相见一般,各自立在船头,面对迷雾渐渐散开的江面,四目相望,一时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南帝看着年少时,曾经与尧暮野一同畅游过的江水,远山依旧,可是心境却已经是时过境迁。那时意气风发的他们应该也没有想到,会有对立江心,敌忾仇视的一日。
最后到底是尧暮野先开口道:“淑惠夫人已经送到,只是她身体欠奉,不宜去京城人吵喧哗之地……”
魏帝淡淡开口道:“朕的女人,自会将照顾好他,还请敬棠不必操心,不过朕的龙子呢?”
尧暮野回答道:“鲤儿还小,新近染病,不宜远行,朕自会命人好好照管他的。”
在南帝看来,这昔日的太尉大人摆明是要以他的儿子为要挟,当下眉眼更加冷凝道:“朕与淑惠夫人来日方长,自会再有其他的儿女,你大可不必以此胁迫于朕。再说闻名天下的尧二想用稚子要挟做文章,不怕叫天下人耻笑?”
尧暮野心知此刻,南北对立,昔日的君臣情谊早就混不见踪影,倒也不必多言,可是想了想,少时友谊弥足珍贵,当是提醒旧友一二,于是他又开口道:“南山用心绵延子嗣,甚好……只是五石散吸食过多,是会放纵□□,掏空身体要了人性命的……若是可以,还希望南山兄死得悲壮一些,莫要尚未绵延足够子孙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就在这时,淑惠夫人正好从船舱里走出,听了尧暮野的话,眼波微震,不禁抬眼望向久别的南帝。
魏帝看着淑惠夫人只瞟了自己一眼,便面无表情低下头,心内的痒恨,只恨不得用刀来刮。
可见尧暮野这混蛋就算加了一身龙袍依然是混蛋!他心内清楚,这尧暮野必定是掐算了淑惠夫人出来的当口,才口出此言的。
明面是不忘旧情谊的关系,实际上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不过身在这南北交界之处,他却并不想横生枝节。那个立在船上戴着帽兜低眉敛目的女子是他日思夜想甚久的了,如今终于等来将她索回的一日,让那尧暮野一逞口舌又何妨?
于是当淑惠夫人跨过船头时,魏帝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拉拽入了自己的怀中,可是淑惠夫人的身子却是不自觉的后撤,叫南帝的眉眼更晦暗了些。
然后两条船边各自缓缓行驶,分离与江面之上。
这次南北两帝的碰面,自然是水过无痕,也不会载入史书之中。
在一旁陪王伴驾的尉迟德贤却是两眼阴森冒火,紧握着腰刀不放,大有下一刻蹦到对面的船上,手刃了南帝的架势。
当年父亲被逼死在金銮殿的大仇不报,简直难以平复心中的怨念。
可是尧暮野却淡淡开口道:“他还死不得,至少不能死在朕的手上……”
尉迟德贤知道帝王话中之意。现在南地时世家扎根繁华之地。虽然北朝推进北土势如破竹,但是如何想进一步染指南地的话势必遭到抵死反抗,并不是除掉一个南朝皇帝那么简单的。
而北地在之前的南北对战中损耗甚大,自然也要休养生息,再做图谋。
至于南地,自然是要等待腐烂得彻底,自然便可以等待瓜熟蒂落,迅猛出击的一天。
听闻南宫里现在关于立储之争甚是激烈。白家在已经俨然替代了尧家,成为南朝第一望族。若是能扶持白妃的儿子顺利登机成为新帝,当真是坐稳了第一世家的宝座。
尧暮野以前为此甚是忧思,如今置身事外,倒是乐得见南朝的内斗纷扰。
玉珠眼望二姐离去的方向,心内忧思不断,只问尧暮野道:“那南帝当真是命不久矣?”
尧暮野浑不在意道:“当年他防备着朕,难道现在心内不会防备着那白水流?虽然他看着病病歪歪,可是方才瞪朕的那一眼可是精光乍现。大约是装病呢吧?希望他拿捏住了火候,可别被白家人设计真的驾崩了才好。”
当年害得袁家覆灭的巫术之案,在尧暮野细细询问了岳父袁中越后,大约也闹了明白。除了那小人范青云借机陷害恩师外,似乎他那时便已经勾结了白家的势力,借着尧袁两家相斗之势推翻袁家,好助力白家上位。
至于当年害淑慧夫人流产的药镯,更是范青云胁迫了袁大师所谓,不光是手镯,前后便是几十样带着药性的玉件,都是白妃妄图垄断后宫的阴谋。
在接受了他尧暮血淋淋的教训后,想必魏帝也会吃一堑,长一智,绝不会再养壮了白家吧?
听闻那白妃所生的小儿子,最近染了天花,能不能熬度得了这一关,也不好说,而那大儿子则并没有过继到入宫的白清月膝下,反而是送到了袁皇后那里。
依着他了解的那魏帝的尿性,最后大约是绝不让白妃生养的孩子上位的,所以当初白妃走得也甚是蹊跷。
他急于要回淑慧夫人生养的孩子,大约也是希望自己心爱女人生养的孩儿将来继承了帝位吧。
196。第196章()
在船往回走时,
淑惠夫人的南归,叫先前直上云霄的谣言; 终于歇止了。
不过淑惠夫人临行时,却千叮咛万嘱托六妹不必再见自己的母亲族人。
原来北地初定后; 尧暮野稳坐帝王宝座,而玉珠又从南地回归; 自然是让萧家的王夫人暗自欣喜。
自从被免了皇商之后; 虽然有玉珠扶持经营矿场; 可是照比萧家鼎盛时的光景; 却是大不如从前。
萧老爷向来是随遇而安的; 但是王夫人难免会回忆起萧家鼎盛时的美好时光,由此而生出的幽怨; 尽是化作刻薄的话语; 每日折磨着自家老爷的耳根。
萧山也难免听入些母亲的抱怨; 更是自责自己当初的冲动让家里的境况每日愈下。
是以当初南北战事起来时,他听闻北地短缺海盐与一些紧俏的物资,便动了走私的心思; 去舅舅王家硬着头皮软磨硬泡借了些本钱; 又组建了走私船; 便开始铤而走险,却不曾想被人拿住,更是被迫的让二妹来换回自己。
而淑惠夫人已经被娘家人彻底伤透了心,而那日王夫人终于肯来看自己,还流露出了想再见见袁中越之意,话里的意思大概也是要给袁大师讲一讲当初抚养这么一个孤女的不易。
虽然淑惠夫人也是尽了血亲该做的事情,终于说动南帝放了萧山归去,但是想到家里人若是再趋炎附势,携恩搅闹玉珠不得安宁,就自觉羞愤不已。
是以在临行前,淑惠夫人特意给父亲和祖母分别写了一封信去,只在信里言明六妹今时不同往日,万万不可眼看六妹富贵,便一味携恩亲近,就淑惠夫人自己而言,她自觉那信里的意思已经是不留情面了,可是又怕母亲不知分寸,是以临行时跟玉珠讲明,不必搭理母亲,不然便是细碎的麻烦无尽无休了。
玉珠自然知道二姐的心思,笑着说她知道分寸,让二姐放心。
另外二姐在临行前,又拜托她请陶神医配了些特殊的药丸,都是能避了身孕之物。玉珠心知这是二姐立意不想再为南帝养育孩儿。
“那样的宫廷,死了一个白妃,还有黑妃红妃,我又何苦生养出孩子叫他白白受苦?不过是相聚一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罢了。”二姐的这一番话透着淡淡的伤感,却也是她心内的肺腑之言,一时倒叫玉珠暗自希望那南帝真是回光返照,病入膏肓,这样一来,二姐也算有了解脱,便可不日回来与鲤儿团聚了。
就在大魏定都一年半之后,梁帝下诏册封袁氏玉珠为章懿皇后,而这封后大典也不是当初皇帝登基时那般精简,倒是极尽能事之铺张。玉珠觉得有些太过奢靡,但是尧暮野却毫不在意,说道当初那算命先生说你要三嫁,倒不如坐实了。这册封大典就当做我们再婚娶一次,成全了那卜卦的,免得以后再生出枝节,便宜了别的浪荡子弟。说完这个,尧暮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已册封岳父大人为放山侯,有食邑封地,可以颐养天年。在封后大典之上,倒是让他亲自见证珠珠嫁我一次,也算成全了岳父的一番心愿。”
听尧暮野这么一说,玉珠自是随他去安排。得了空子,她便去看望父亲,随便带了礼官与他说一说典礼上的礼仪。可是,当她来到父亲的院落,在门口便听到养母王夫人高亢的笑声:“袁大师真是有福之人。当年珠儿入我院中时,便有会看相的说这孩子天庭饱满,乃是旺夫旺父之相,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假呀,居然能叫大师沉冤得雪,丈夫更是一朝成就天下霸业。”
玉珠进院一看,看到王夫人穿着盛装,满面红光地正与父亲交谈,正说到袁大师就是福气太大,自己都压不住,才中年遭受横祸,之后便否极泰来了。
这时侍卫高声喝道夫人驾到,王夫人转头看到玉珠,连忙跑了过来,拉起玉珠的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道:“我的好珠儿,可是让我好想。自从你上次回家又去了京城后,我就日思夜想,不能入睡,恨不得一步赶到京城找你,只是萧家人多事杂,总是不能得闲。听说你到了北地,我却是什么都顾不上,甩了家里诸多事情便来见你。”
玉珠一早便已经听闻王夫人又来了都城,只是她深知王夫人和萧家众人的的秉性,若是盛情款待的话,以后萧家还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事来,是以刻意没有召见王夫人。不过王夫人也是有门路,竟然只能寻访到了袁大师这儿。
看到王夫人过来,玉珠也笑着道:“确是有几年未见了,且到厅堂里说话。”
进屋落座后,玉珠问道王夫人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王夫人倒不忸怩,立时说道:“珠儿,你也知道我们萧家原来一直是御贡的皇商,只是因为先前中了小人的算计才失了资格。现在珠儿就要做了我梁朝的皇后,我寻思着没有道理好处落到外人手里,所以来找珠儿商量一下,许了我们萧家做大梁的皇商。”
玉珠的回答也是干脆,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拿在手里说道:“我本为玉匠,对技之一事一直心存敬畏,不敢懈怠,这块玉佩虽小,却包含了雕玉的各种手法,若是萧家能做出同样的东西,自然便有资格做梁朝的皇商。若是做不出的话,我却也不敢随意指定而冷了民间匠师的心。”
王夫人听了玉珠的话自然是大大的不满,不过此时她却是再也无胆在玉珠的面前冷嘲热讽,撒泼发横,待想着再说上几句,让玉珠能否看在往日情面上免了萧家的这番考核。玉珠扭头与父亲说起话来,却是不再理她。
王夫人乘兴而来,眼看着要败兴而归,心中自是不愿。
197。第197章()
袁中越看女儿这般冷落王夫人,便是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他不知女儿在萧家的内情,但女儿如今长得甚好; 又有良配,就算受了些委屈; 小孩子调皮也在所难免,女儿被萧家抚养长大; 恩情真是难以回报。
眼看着女儿刻意不理王夫人,袁中越只能瞪眼望向玉珠; 示意她不可这般无礼; 眼看着玉珠无动于衷; 便是要忍不住出言申斥了。
王夫人此时倒是很有眼色,一看袁大师的态度松动; 立刻泪眼婆娑地卖起苦来。
袁大师是最受不得女人垂泪的,便自重逢起来; 第一次正色与玉珠说话:“王夫人就坐在这; 你这般不理人是什么道理!”
可就在这时,府宅外又有马车响动的声音; 不一会就有人通禀; 是萧老爷到了。
袁中越连忙起身亲自相迎。
这时萧老爷便一路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竟然还有萧家的一位族叔。
那萧老爷只是一向温和有嘉的脸儿,这时绷得紧紧的,看见了袁大师后,先拱手问好,然后转脸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也是很少看见自己丈夫冷着一张脸的,加之来之前与他在家中怄气,当下挑着眉梢道:“怎么?先前不是说打死都不来吗?怎么我这前脚儿到这,你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萧老爷也不说话,只将一张纸扔甩到了王夫人的眼前。
王夫人瞪眼捡拾起这么一看,那眼睛立刻又瞪圆了一圈,大吼一声道:“反了你了!竟然要休掉我?老东西,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萧老爷显然吃的不是熊心豹胆,而是定海神珠一类的宝物,竟然在夫人的河东狮吼里岿然不动,挺胸迎接恶浪来袭,只硬气地说道:“我老不老都是管不动你这妇人的,好好的家让你搅合得七零八落!二姑娘回来这么久,你就能狠心地不去看她,现在竟逼着她回去陪那个要死的皇上,现在又不知耻的跑这来打秋风,我们萧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现在我跟你断了夫妻情分,也免了耽误你的前程,依着你的能耐,嫁给个十七八岁正当时的公子都不稀奇!王氏,就此别过吧!萧叔,袁大师,你们俩来给做个见证,至此以后,这王氏再说什么,跟我们萧家可是全无干系了!
说完,他便起身抬腿便走。那王氏可算是喘过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站住!你这般行事,老祖宗可知道?要知道我来这,可是老祖宗点了头的!”
萧老爷听闻这话,都有些羞见养女玉珠了,只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母亲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了,我这也不打算回萧家了,跟你一刀两断后,我便去奔庙门剃了头发当和尚!从此以后,斩断红尘,没娘没老婆,也省得跟你们丢人现眼!”
王夫人犹自不信,她的丈夫几斤几两她还不知?怎么就凭白长了这么多的能耐,大约是在吓唬着自己吧?便是瞪眼怒骂道:“行啊!我便亲自陪你上庙门,不将脑袋剃成秃瓢儿,你都甭想下山!”
可是一旁的族叔却摇头跺脚道:“你这妇人,这怎么还带煽风点火的!也难怪逼得你丈夫要出家……是真的,他都偷偷办好了出家的碟书了!我是亲眼看到的,这一会可就要转庙门了,哎呦喂,你们这府上是要演得哪一出啊?”
就在这时,萧老爷怀里的碟书就这么掉落了下来,竟然是连法号都写好了,乃是“了尘”二字,这是真要将满府的老婆孩子当灰尘一样抖落啊!
王夫人知道了丈夫出家的决心,顿时慌神,没了主意,那眼泪也一下子流了出来,再顾不得身份之分,只上前抓住了玉珠的手道:“你快去劝劝你的爹爹,可千万莫让他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