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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白晓玉的头颅已被降魔菩萨压制住。
那菩萨之力,可怕到白婕闻所未闻,所以在试图去救自己母亲的时候,她死于那尊佛像强大的阵法之下。
目睹于此,白晓玉以为自己即将走向末路,因为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将因佛像的力量而化为乌有,而作为藏头骨的本体,她亦无法从这被困的境况中逃离。
但就在这时,一场意外突然而至,将她从这困境中救了出来。
由于老李在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让他从原本对鬼怪及佛法的完全不信,到深信不疑,他甚至开始专注认真地研究起佛像的用途,以及一些八卦阵法,风水布局。由此,出于一种过于谨慎的态度,他听信书上以及一些‘有经验’者的话,擅自动了佛像的位置,一瞬间将原本和尚给他安排好的阵法给破坏,也因此让白晓玉重新得回自有。
但就在她恢复了部分被毁的力量,试图再次实施她计划的时候,被恰好到来的冥公子阻止,只能借着当初被拘禁在佛像里的部分妖魄,随着楠楠的血进入楠楠身体,企图做出鱼死网破之举。
可惜她遇到的是冥公子。
他只用我的一根头发就能把白晓玉的妖魄几乎完全束缚住,要灭了她自然也没什么难度。只可惜,他原本打算以这方式将释放楠楠魂魄的危险性降到最低,却被白晓玉钻了空子,挣脱束缚借机侵入了楠楠的身体。这一来,楠楠从小到大只怕都将离不开药罐子的相伴,体质的衰弱是无可扭转的命运。
所以这一局虽胜得轻易,却也透着失败,因此在将话说到这里时,冥公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方向盘,似乎在以此传递出他某些细微的负面情绪。
见状我同他一样沉默了阵,然后扯开话头道:“这么说,那个白婕早已经死了?”
“对。”
“真有点不可思议,原来妖怪也是会死的。”
“万物终有衰竭的那刻,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而已。”
“那么妖怪死后也是变成鬼么?”
“按说,能让妖怪死的方式唯有让其形魂俱灭。”
“那么在李家修车行里的白婕,算是什么样一种存在?”
“因执念而凝聚的魂体,维持的时间不会太久,到了衰竭那刻,她自然会消失。”
“……她的执念么?那她的执念在李家出现是为了什么?”
“虽然李大志撞死她女儿并非故意,但一来,出意外的地方就是因李家停车问题而导致经常发生交通事故的地段,二来,李大志在将她女儿撞成重伤后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求救,反而将她女儿拖到卡车后面,让浑然不知情的卡车司机对那孩子造成了二次伤害,导致彻底没有救治的希望。单凭这两点,无论李大志曾无辜遭受到白晓玉什么样的迫害,白婕都无法原谅他的行径。所以,她拼着一股执念将自己妖魄凝聚而起,只为前来带走李大志。”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刚才还要教老李他们辟邪的方法?”
“因为那个方法对白婕这种妖怪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只是为了免于他们继续纠缠,所以随口一说而已。”
“……明白了,难怪你不肯收那些钱。”说完,看着他脸上那副始终静若止水的神情,我不由叹了声:“啊……”
“你啊什么。”他眉梢轻挑,瞥了我一眼。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在这世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你。”
“为什么。”
“一个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做事偏偏原则性又极强。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怕。”
“说得有点夸张。所以,你怕我?”
“这个么……说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人都是看外表的动物。”
这个回答令他微微一怔,过了片刻眉心一展,自嘴角绽开道极为迷人的弧度:“我不介意你把我画得丑一些。”
笑得着实过于美丽,所以很难阻止一片红潮在我脸上泛滥开来。
为避免被他瞧见的尴尬,我匆忙别过头,装作看着外面风景的样子,随后扯开话头道:“其实,还有个问题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问题。”
“既然白婕那么恨李大志,为什么还要在我们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作法故意留住你?她就不怕你救了楠楠命的同时,破坏了她带走李大志的计划?”
“留住我的人并不是白婕,而是她女儿。”
“她女儿?”
他目光意味深长,朝后视镜内扫了一眼。
我立即扭头朝后望去,但什么也没瞧见,便疑惑着重新朝他看去时,忽然眼角瞥见原本空空的驾驶台上横卧着一团灰蒙蒙的东西。
第99章 红头十六()
十六。
那是一只猫。
原本纯白的颜色,但沾满了灰尘,所以看起来几乎是灰色的。
不正是先前那只蹲在车盖上偷窥我的猫么。
但细看,却不知道是距离还是角度的问题,让我很快看出了点问题来。这只猫虽然毛是毛,皮是皮,骨是骨,乍一眼看和平常见到的猫没有任何差异,但它是平面的。
就像幅仿真度极高的刺绣品一样,它看似伏在驾驶台上,实则是贴在窗玻璃上。
在我紧盯着它看了约莫五六秒中后,它喵地叫了一声,随后像团雾气一样渐渐扩散开来,直至消失。
直把我看得愣了半天,然后讷讷问了句:“这又是什么戏法。”
“这不是什么戏法,”冥公子笑了笑:“它是白婕的女儿白薇薇。”
“什么??”一听不由再次一愣。
白婕的女儿,一只猫?
不过转瞬想起白晓玉的真实身份,当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既然祖母是只猫妖,那么白婕和她女儿自然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乍然看到这么一只猫,总归有点不太适应,况且它还是个二维版本的,长得这样奇怪,难道因为它是妖的关系?
“说起来,其实它还算不上是一只妖,”看出我心里所想,冥公子便继续说道。“因为混血的成分太多,所以从出生到死去,它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个猫形。出事故那天,恰是它第一次能以人的模样出现,却没想到刚刚才能用两条腿跑出门,生命就戛然而止。有些可惜了,倘若妖的成分稍微多一些,它也许不至于丧命。”
简单几句话,潦草概括了那个死去小女孩的一生,冥公子清澈的话音平静得令我微颤了下。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重新望向那只猫消失的地方。
然后听见冥公子在同我一样沉默了片刻后,继续又道:“因此它死后很久仍是懵懂的,它不明白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它庆幸的是事故中令她感到恐惧的疼痛并没有维持太多时间。年幼的孩子总很难懂得恨为何物,所以它对自己家人的怨恨,以及施加在李家的种种,感到十分害怕。尤其是李楠楠没日没夜的哭声,折磨得它几乎快崩溃,所以即便知晓靠近我的后果会是什么,它仍是执意挡住了我,且用一个似乎不太能让人拒绝的条件,来换得我答应替它办妥今天这件事。”
“……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它希望我能将楠楠从它外婆的纠缠中解救出来,为此,它自愿成为一只拓影兽,以供我驱使。”
“……什……什么叫拓影兽?”
“这个么……”似乎正要回答,但他突然停下话音,一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停车?
我正要问,但一眼见到车窗外的情形,不由吃了一惊。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雾了。
山区附近起雾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起雾的时间一般只会在清晨及夜里。
而现在则是下午两三点。
正是太阳燃得最旺盛的时候,况且就在几分钟前还见它挂在一点云丝都没有的蓝天上,灼灼熨烫着大地,怎的会说起雾就起雾了,根本就没有起雾的条件啊。
疑惑间,听见车外啪啪一阵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起雾,而是突然间起了风。
风卷来了附近的沙粒,厚厚的一层,铺天盖地,因此一瞬间看起来就像起了雾一样。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刮起了那么大的风,这又不是北方沙尘暴的地方,天气说变脸就变脸……正这么琢磨着时,忽见冥公子打开天窗站起身,手朝天窗外一搭轻轻朝车顶跃了上去。
“喂!你做什么??”见状我忙问。
他拍了拍天窗,然后朝着后座上那两包他先前独自去店里买来的东西一指:“拿来,然后把窗关上,我不让你开你绝对不要把它打开。”
“哦……”
将那两包东西抱到手里时,我才发觉,原来他先前去买的东西居然是一把喷枪和几罐子红漆。虽不知他这时突然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干什么,但显然,早在几个小时前,他就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会需要用到这些。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即将这两包东西递到了他手里,然后按着他的交代将天窗合上。
而就在我做完这件事刚刚带着点不安重新坐回到车座上时,就听头顶上咔咔一阵轻响,随即,便见原本被老陈精心布置在车顶上方的那个金身佛像,全身龟裂,一片片坠落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赤红色的字。
字体漂亮,仿若篆体,却完全认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字。
它一笔笔从车顶盖外透入,带着股浓重的油漆味,这让我立即意识到,它是被冥公子用刚才我递给他的那包东西喷涂出来的。
可是喷漆怎么能穿透一辆宾利车的车盖?
不及多想,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那片笼罩在车外浓重的沙尘不见了,连风声也似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随后就听头顶上轻叩了两声。
我立刻将天窗重新打开。
正抬头想问问冥公子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啪啦啦一阵脆响,一堆枯骨从天窗上滚滚而落,没头没脑砸了我一身,直将我砸得手脚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嘶……
然后听见那堆骨头发出轻轻一阵吸气般声响。
紧跟着根根直飞而起,在驾驶座上迅速拼凑出一具骷髅人的形状。最后一根骨头拼凑完毕后,他啪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疲乏之极,因为连伸手去够天窗上那身衣服也似乎没了力气。
于是侧过头来看向我,用他细长指骨意味深长地在我椅背上轻轻叩了叩:“是替我拿下衣裳,还是打算看我接下来赤身*的模样?”
脑子里的空白因此而褪去,我迅速将他衣裳从天窗外抽了进来,用力丢到了他的身上。
当真是无比傲娇的一个人,温和有礼的外表下,实则藏着深深一层即便是让人帮忙,也宁可绕个弯子,不愿轻易将请字说出口的骄傲。
但他接过衣裳后,并没有立即往身上套,而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朝窗外正前方投了过去。
我便也跟着往那方向看了眼。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只觉得寒毛根根竖起。
就见正前方那片暴晒在烈日下的马路上,自北汶山方向遥遥来了支部队。目测可能有近千人的部队,身披锈迹斑斑的盔甲,手握千疮百孔的黑色幡旗,一路而来,不仅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且安静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仿佛一批由空气幻化而成的队伍。
但为首那批骑军经过我们这辆车时,分明可以感觉到马蹄踏在地面上隆隆的震动。
他们就这么转瞬而来,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这辆车周围走了过去,仿佛对我们这辆车视而不见,却又刚好绕过车身,没有直接就往车子上踩踏过来。
直至最后那批军人自车窗外消失,我几乎被憋在肺里那口气给呛死。
赶紧用力呼吸了两口,见冥公子开始不紧不慢地穿起了衣裳,忙问他:“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那个么,”此时脸已渐渐恢复人形,他对着后视镜照了照,然后瞥了我一眼:“既是出生在这个地方,难道你没听说过关于这座山的传说?”
《红头完结》
第100章 万人刀一()
一。
在灼灼烈日的笼罩下,北汶山青灰色轮廓显得稀薄而虚幻。
它静静横卧在路的尽头,仿佛在先前那一幕诡异景象面前,它只是个安静的旁观者。
但我亲眼看见那支上千人的铁甲军队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
北汶山最早时候名字叫北山。
南北朝之前,它是座周边荒芜人烟的野山,后因战乱时期常有很多人远道而来,逃进山里避难,久而久之,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人就在这座山附近建造了村落,并一直传承至今,形成了现在的罗庄镇,以及我出生的地方汶头村。
而那些人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北山,听说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舍弃死在这座山里的那些人。
小时候,听爸爸讲故事般说起过,那时候山里曾发生过一场大屠杀,朝廷派兵一路追到此地,为了追杀一名叛乱的将军,于是在山里杀了很多人,包括那名将军,以及这位将军很多忠心耿耿不愿离他而去的下属。
那场屠杀几乎将山里的土都染红了,时至今日,如果绕开山里新开的公路往边上小路走,一路往上,在半山腰某个地方能看到一片暗红色的土地,土上没有草也没有树,只有孤零零一座荒冢,据说就是当年被追兵杀死在这座山里的将军。
后来,他存活下来的那些亲卫军和家人从此没离开过这地方,所以最早的北汶山附近的村子应该就是这批人所建。不过,尽管从小到大对这传说听到耳熟能详,我却一次也在山里没见过那座荒冢。因为一来这座山很大,二来,但凡生活在北汶村的人,无论进山出山,亦或者上山顶去采集野物,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绕开那块地方,因那地方除了有将军冢的传说之外,还有个说法,说那是山神的居住处。
就是因为这座山有山神在,所以尽管古代时候发生过那么多战乱,山里死过那么多逃难进来的人,这座山始终很太平。他们说,这是因为山神将死在这山里人的怨气都给驱除干净了。但也有人说,之所以这座山那么太平,是因为山神将那些怨气都压在了山底下,旧的新的,千百年来日积月累,渐渐最薄弱的地方被那些怨气冲出了口子,于是就形成了阎王井……
传说实在是各种各样,不过无论什么样,这座山以前死过很多人那是肯定的。
所以其实在解放前,这座山一直是被称作北坟山的,毕竟几千年来山里死过那么多人,大部分根本不可能被安葬,于是山就是他们天然的坟场。也所以,就在北坟山边上的我们的村子原本也并不叫汶头村,村子本名是挺晦气的,叫坟头村,从古至今叫了很多年了,新中国成立后才改成汶字。
因此听冥公子提到这座山的时候,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那你怎会不知道那支军队是什么。”
却被他淡淡一句话给反问住,我愣了愣,琢磨了下道:“难道他们是葬在北汶山里那个将军的亲卫军?”
“看起来,你所听的传说同我所知的传说,有那么点儿出入。”
“你听到的传说是什么样的?”
他没回答,因为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后,并没有立即将车子继续往北汶山方向开,而是打开车门朝下面看了过去,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于是不禁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