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人走至分岔路,碧荷疑惑道,“绿佩,今儿主子怎这般早就进宫了,还是带了王爷一起去的。”
也难怪碧荷要疑惑,自去年李晟从边疆负伤回来,头几月,漫说进宫,温荣连府门也不肯出,皆是旁人过府看她。
再后来李晟醒了,因为卧床太久,手脚不是很灵便。二人天天腻在厢房里,下下棋,斗斗诗,说说情话。
绿佩和碧荷都受不了他二人的腻歪了,每次见他二人头碰一起,就躲得老远,反正王爷和王妃皆自力更生,不需要伺候。
温荣唯一一次进宫是丹阳长公主的女儿满周岁宴,太皇太后亲自下的帖子,便连温老夫人也去了。温荣推脱不过,万般无奈抛下还无法走路的李晟,狠下心不去看李晟哀怨的眼神,独自进宫了。
绿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今早上王妃扶王爷在庭院里练习走路时,我似乎听见主子小声地说着什么交还,什么请辞……”
碧荷一愣,垂下头满眼失落,绿佩倒十分愉悦,“快快快,我去摘桃花,你去摘梅花,今年花开得比往年要好,可得多窨点,否则被皇后、长公主她们轮番讨要一遍,主子一点都留不下。”
……
含元殿御书房外的青石板路。
李晟从肩舆下来,复又靠在轮椅上歇息,温荣不肯内侍宫婢伺候,一人推着轮椅缓缓向大殿行去。
不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的官员,看到温荣一副孱弱身躯,推着轮椅微微喘气,皆不忍心地摇头叹气。目光又落在不能行走的李晟身上,俱是惋惜和同情。
曾经鲜衣怒马的风华少年将军,现竟半身不遂。
温荣俯下身与李晟附耳说道,“晟郎若不喜欢,便阖眼歇息。”
李晟摇摇头,坦然道,“从一开始我便不在意旁人目光。只是辛苦荣娘了。”
李晟心下叹气。其实他腿脚已恢复一二,只是荣娘为以防万一,令他尽量示弱。
李奕站在殿阶上。远看朝他缓缓而来的两人,面上带着淡淡笑容,眼底却是化不开、理不清的复杂愁绪。
就如他身上的黄袍九金龙,于天地间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却始终舒展不开勾尖挠心的五鳞爪。
温荣和李晟越走越近,李奕一甩袍摆。负手朝他二人走来。
温荣停下步子,朝李奕躬身见礼,面对温荣,李奕不自禁收起笑容。端的一副严肃冰冷模样,倒与李晟颇为相像。
李奕自温荣手中接过轮椅,推着李晟继续向御书房行去。周围大臣更窃窃私语起来……
御书房摆设与睿宗帝在位时几乎一模一样。
剑兰松柏比原先要更加旺盛,墙上除了《快雪时晴贴》与《中秋帖》外。又多了一幅《伯远贴》。
李晟眯眼欣赏那笔力遒劲、态至萧散的《伯远帖》,忍不住颌首赞好字,紧接着不待李奕开口,李晟先抬手阻拦,“三哥不必因为我的一句夸赞而相赠,我与荣娘就要离开盛京,这字画丢在书房箱子里,不过一件死物。对了,三哥这两日有空可以到我书房看看,有喜欢的字画皆可一并拿走。”
李奕朗声大笑,“晟郎放心,这幅我还真真舍不得给你。”
说罢李奕双眸微阖,看了站在李晟身后的温荣一眼,“难得晟郎大方,我只知弟妹书画一流,不知晟郎肯否相赠一二。”
李晟连连摇头,满眼痛心,“拙荆不才,不敢叫贻笑大方。”
李奕将近侍全部遣下,书房静谧了片刻,李奕认真道,“你们真的要走?”
李晟点头,温荣从李晟背后走出来,恭敬地将两方兵符奉于李奕。
其中一方兵符可调动昆山道和安西四镇兵马,自王节度使手中而来,另一方能调遣京中骁骑卫,是李晟请辞。
李晟目光聚起,渐渐深沉起来,“三哥,我得王节度使兵权,并且交还,还请三哥信守承诺。这一役我几乎丢了性命,捡回一条命又险些成为活死人,纵是恢复神智,我也是不能自如行走的废物……”
李晟抬头深深看了温荣一眼,“如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一直不离不弃陪着我的妻子,荣娘不愿久居这一方天地不能动弹,故我希望满足荣娘心愿,陪她游遍圣朝的大好河山,望三哥首肯。”
李奕转身坐至书案前,垂首沉吟,面上神情未动,心底却已翻涌百般情绪。
温荣欠他的、欠他阿娘的,就这么算了么?他欠李晟的,他阿娘欠李晟生母的,也这么算了吧。
既如此,冤冤相报不若此时了。
半晌,李奕起身至橱架旁,自一暗处取出一瓦丹书铁劵,随手丢给李晟。
李晟敏捷地将铁劵接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李奕严肃地说道,“此次退突厥你是最大功臣,可惜你一睡半年,庆功宴也未参加。这瓦丹书铁劵该你的,袭三代子孙,不及妻。好了,你们走吧,玩累了记得回来,阿爷,祖母年纪都大了,你自己掂量。”
李晟接下丹书铁劵,抱拳谢过李奕。
温荣在背后暗咬银牙,李奕这是在故意挤兑她,所谓丹书铁劵就是免死金牌,袭三代子孙,却不及妻。罢罢,能免晟郎和她的孩子就好,不能与那些小鸡肚肠的人一般见识。
……
十载西湖,傍柳戏马,就该趁娇烟软雾。
温荣此刻却没心思欣赏甚烟雨江南,她才被厨房里烟呛了,正可劲地咳嗽。
碧荷扶住温荣,愤愤地朝厨房喝了一声。
绿佩满脸火灰跑出来,她也被熏得直流眼泪,委屈地说道,“奴婢想着给主子炖只鸡补补的,谁知道那柴火是湿的,怎也点不着。”
温荣无奈摇头,江南比之北方要潮湿许多,现在又逢开春返潮,那柴禾捡起来是能滴水的。
院里请来帮忙生火做饭的村妇,今儿因为大媳妇产子告了假。那绿佩也是从没下过厨房,哪里会这些。
因为温荣被呛着的缘故,碧荷一句一句数落起绿佩来。
温荣懒得理那两人,当初就是她耳根太软了,忍受不住绿佩和碧荷一人抱一个马车轱辘在那里放声痛哭……
无奈之下她和晟郎商量,将这四人带上,可惜皆是不顶用的。
如今他们住在江南水乡的一处白墙灰瓦院落里,从小门楼出来走不出五步就能到朦朦河边。
温荣扶着大大肚子,走下小回廊,小心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颦眉噘嘴不悦。让晟郎带侯宁去附近酒楼买饭菜,怎去了小半时辰还不回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要饿坏了,一会晟郎回来,定要仔细说说他……
此时扎黑幞头、一身灰麻短衫的李晟正蹲在不远处的河道口,连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就纳闷了,一天比一天热,他怎还着凉了?
李晟看到蓑衣翁将乌篷船靠过来,一下跳起来,帮着蓑衣翁将桥下绳系好,又给了蓑衣翁一吊钱。
蓑衣翁面上笑开了花,将橹桨全仍在乌篷船上,连蓑衣也解下,单人抱着一吊钱欢喜跑开。
李晟搓搓手很是得意,昨日荣娘与他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眼下画船弄不到,勉强用乌篷船,一会给荣娘个惊喜,想来荣娘会喜欢。
能与荣娘日日把酒桑麻,可比戎马征战苦相思幸福太多了。
这里妥当了,李晟也焦急眺望远方,他在这办事,令侯宁一人去打饭菜的,这半晌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会,侯宁两手空空、一脸沮丧地跑到李晟跟起。
李晟怒起,“饭呢?”
侯宁很是委屈,“郎君你还未给小的钱帛,小的到酒楼才发现……”
李晟怒其不争,“往日月银没少给,这会你就不能先拿出来用了?”
“都叫绿佩收走了,绿佩言是王妃教的……”
“……”
李晟摸摸荷囊,空空如也,买饭钱全叫他给蓑衣翁了……摸遍身上无一件值钱物,登时泄气……
两个大男人灰溜溜地跑回小院。
李晟开口讨钱,温荣还未张嘴数落,面色忽就一变,“嗳哟”一声,温荣受不了就要蹲下去……
李晟赶忙一把抱住温荣,紧张地高声喊道,“荣娘要生了,快请产婆……”
……
婴孩的一声啼哭,令整个水乡都喧哗起来……
白墙院落里,李晟紧紧搂着温荣,彼此目光相接。
温荣委屈地落下泪来,李晟本就十分紧张,这会更吓坏了,“荣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荣虚弱地摇摇头,“晟郎,我没吃午饭,饿……”
李晟无奈一笑,眼底是诉不尽的柔情。
脉脉此情,无关风月,只二人早成情痴……(未完待续)
ps:感谢爱猫乐园亲哒钱罐,抱住亲,好爱你~~
《荣归》就这么完结了,心里很感慨,真的很感谢亲们的支持~
对了,还有几章番外,大家表走开~~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与麦子扯的,可以加群,群号麦子发在作者信息里呀o(n_n)o~
。。。
。。。
。。。
番外 此去今年好()
隐约记得五岁那年初秋,书房外庭院纷纷扬扬下了一场梧桐雨。
我照祖父要求,在庭院一边扎马步一边练习书法。
祖父有言,圣朝男儿必须文武双全。
因为圣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一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心存大谋略、古今英雄皆俯首的伟男儿。
我凝神垂首,写字讲究心神专一,手腕灵活,身体稳如山。
这时恰好几片梧桐叶落在我的发髻圆顶上。若无风,身体不动,枯叶自然不会落,我暗自窃喜。
不想才写两个大字,梧桐叶便摇摇晃晃飘在宣纸上。
晚上又要被祖父训了,练了数十日,无一丝长进,我忍不住泄气。
“琛儿,别一直半蹲着,会累怀的。”不远处传来阿娘关切的声音。
我直起身子,麻透了的双腿缓过来后藏在宽袍下直打颤。
阿娘身后奶娘抱着刚满百天的幺妹,府里老人都说幺妹是个闹性子,将来定是爱玩的。
当时我认为老人是在故弄玄虚,现在看来,老人家果然有慧眼。
我朝阿娘笑道,“儿在扎马步呢,阿娘可有事。”
阿娘心疼地将我发髻和肩上的碎叶枝桠扫去,“你祖父要带你进宫,快随阿娘去换身衣衫,这是你第一次进宫面见圣主,不能大意了。”
进宫?我只远远地站在朱雀大街,仰望过玄武门。那份巍峨大气,叫人摆不开眼去……
祖父在光顺门外等我,进宫门便乘上了宫车。
本以为祖父会像阿娘那般。交代我许多繁复礼节。不想祖父在宫车上都不忘拷问我功课,临下马车,祖父才说了句,‘你还小,一些小事做错了圣主不会怪你,但少说话。’
我认真地点头,跟在祖父身后一路小跑。
将行至芳萼院。祖父忽然将我抱在臂弯里,我被吓到了,正想喊叫。祖父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少说话,更不许大惊嚣叫。”
我赶紧闭上嘴,趴在祖父肩头。猛地就紧张起来。
到了芳萼院的青石道口。祖父才将我放下来。此处已经能隐约瞧见一座白玉亭,亭子里端坐着一袭明黄龙袍的圣人。
这次进宫,我不但见到圣主,还见到了五位皇子。
那时太子腿脚康健,踞坐在圣主身边,眉眼不怒自威与圣主十分相像,二皇子则喜欢仰着脑袋瞧人,见我唯唯诺诺一副胆小怕事、不敢说话的模样。先嗤笑两声,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则与我年纪相仿。
四皇子、五皇子皆是冷面。小小年纪就似苦大仇深。
三皇子与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他一直朝我笑,笑的很是温和亲切,好似一见如故,又如照顾你多年的兄长。
分明他的年纪比我还要小,我有些着恼。
我中规中矩跪下去,举着短短小小的手向圣主、皇子见礼。
圣主朗声笑起,年轻时的睿宗帝开口说话声如洪钟,“爱卿教的好,一看就是有出息的。”睿宗帝朝我招招手,“过来某瞧瞧。”
我很紧张,紧张到忘记看祖父的眼色。爬起来,刺溜一下就跑到圣主身前,将太子的视线也挡了一半。太子许是在那一刻就对我不满了,所以瘸腿之前就不肯用正眼瞧我。
圣主吩咐我将手抬起来。
因为每日练字数时辰,右手执笔处已结一层厚厚老茧,与稚嫩白皙的左手对比鲜明。
圣主颌首道,“是个好苗子。”说罢看向祖父,“可有替小儿请武功师父。”
以为祖父会夸我每日练功勤勉,正要骄傲地伸直脖子,不想祖父竟遗憾地摇头,“不曾,便是西席也未请,平日他阿爷与微臣偶尔指导。”
我欲反驳,可一想到祖父交代的少说话,我又垂下头噤声不言。
睿宗帝剑眉蹙起,摇摇头连说几声不妥,“先才某瞧见爱卿抱着孙儿,棍棒之下出孝子,爱卿太宠孙儿,教习定严格不了。某看爱卿孙儿与奕儿他们三人年岁相当,往后琛郎便是奕儿他们的伴读,每日进宫与他们一处学习练武,林爱卿可觉得妥当。”
祖父拍拍我脑袋,我赶忙跪下叩谢圣主。
回到府里,阿爷和阿娘知晓我成为三位皇子的伴读,是又惊又喜。
阿娘取了一套上等笔墨纸砚与我,言在宫里吃穿用度必须精致些,不能叫皇子他们瞧不起。
可第二日进宫前,笔墨纸砚就叫祖父全换了,尤其是那支岫岩玉通管银烧蓝雕麒麟纹羊毫,祖父一瞧就拧紧眉头,“琛儿年幼力弱,怎拿得起玉通管,用寻常湘妃竹毫,其余一切从简。”
于是我穿一身再寻常不过的藏青绢袍,提了个褡裢,晃晃悠悠地随祖父进宫前往弘文馆。
当时圣主极重视弘文馆,弘文馆学习风气极盛,后来约莫是被太子带的,弘文馆一日不如一日,愈渐腐朽。
三皇子为人极好想与,四皇子和五皇子虽然总板着张脸,却是真好人。
在弘文馆偶尔还会见到睿宗帝最宠爱的五公主,五公主三岁不足走路踉跄,但已十分捣蛋,太傅不知被她揪断了几根胡子。
五公主是太子和二皇子的嫡亲妹妹,其生母长孙皇后走得早,我隐约听见太傅在背后说她就是被宠坏的可怜孩子。
我自诩是个极沉稳的,故不喜旁人太闹,偏偏五公主喜欢黏着三皇子和五皇子,我早打定主意不去招惹五公主这位祖宗,一见到她便小心翼翼地躲得老远。
皇宫很平静,平静的像风和日丽天气里的太华池。五光十色又难见一丝波澜。
我以为这份平静是理所当然,会一直持续的,故几乎要将长辈的叮嘱都忘记。直到有一天。四皇子突然死了。
四皇子的尸体漂浮在平静的太华池上,被发现时已被泡得发肿发白,面上七窍渗血,四皇子的生母陈贵嫔一下子就疯了。
这些骇人场面我并未亲眼见着,不过是听宫中内侍说的。那天众皇子皆未到弘文馆,弘文馆还未开课就提前下学了。
我与四皇子相处大半年,彼此间是有孩童交情的。可惜无人肯领我去见四皇子最后一面。
毕竟年幼,我光听就被吓得不轻,惨白着脸回到府里。见到阿娘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严厉的祖父竟然没有训我懦弱,而是沉默地坐在案几旁,端在手里的茶汤凉透了也未吃一口,半晌祖父将茶碗顿在案几上。重重叹了口气。
那时我不懂后宫。更不懂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