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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夕视线扫了夏凤岚一阵，夏凤岚直挺挺站着，面上不显，手心却有些微微的汗湿。账目，对王府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如果不是信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碰得到的。她在赌殿下对她的信任，殿下若是拒绝了，她从此以后，再不会过问府上的事情。
“账目繁多，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别强迫自己。”良久，楚云夕说着。
夏凤岚听了，心底一阵喜悦，殿下这么做，是愿意相信她了。
“那殿下现下是否可以用膳了？”凤岚说着，从楚云夕手心抽走了账本，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本账本，凤岚替你看。”
楚云夕颇为无奈地看了夏凤岚一眼，从小到大，敢对她这样放肆的人，凤岚是第一个，但是，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似乎，从重生开始，她就一直纵容着凤岚的僭越。
拿起碗筷，楚云夕用了些午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久了，她觉得今日的吃食，格外的美味。
偶尔抬起头看向夏凤岚那里，看到夏凤岚拿着账本，倚靠在窗边，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夏凤岚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的耀眼和美丽。楚云夕只觉得，心跳忽然间快了几拍。
感受到楚云夕的视线，夏凤岚将手中的书本一收，回望过去。
视线交织在一起，两人忽然间都红了脸颊，立即避开彼此的视线。
“殿下，可是吃好了？”许久，夏凤岚率先开口问道，“凤岚发现这本账本，有点问题。”
“怎么了？”听到是账本的事情，楚云夕立即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夏凤岚身边。
“殿下，你看这里。”夏凤岚指着账本的一处，给楚云夕看。
三月七日，临安购入琉璃三十车，支出黄金一千两。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楚云夕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殿下有所不知。”夏凤岚说道，“临安这个地方，盛产的不是琉璃，而是假璃。”
“假璃……是什么东西？”楚云夕只觉得一头雾水，两人为人，都不曾听说过这东西。
“假璃是和琉璃很像的一种石头。”夏凤岚微微笑了笑，说道，“琉璃价高，一般的人家很少有买得起的。所以，在民间，假璃更受欢迎一些。假璃廉价，又能和琉璃以假乱真。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集市上看看，大部分商铺出售的，都是假璃的饰品。”
“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楚云夕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阵。
“殿下出生皇家，旁人不敢拿假的东西来欺骗殿下，殿下自然不知道还有假璃这一物。”夏凤岚说着，抽出旁边的一张地图，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几处，说道，“凤岚只是觉得奇怪，那么多生产琉璃的地方不挑，为什么偏偏挑了个满是假璃的地方进购琉璃。进购的人难道就不怕拿到的全是假璃吗？”
“说不定，他们原本就是要买假璃的。”楚云夕沉吟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倒是本王瞎了眼，居然被这群人蒙骗了这么久。”前世她最后那么凄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下面的人蒙蔽，身边又没有一个知情的人。
“殿下，这些都是次要的。”夏凤岚说着，将几本账本同时打开，铺在楚云夕面前，“看了这些店铺的账目，凤岚发觉，琉璃的价钱着实奇怪。若是真的琉璃饰品，卖的未免太过便宜了。若是假璃制品，价格却又独独提高了一倍。”
楚云夕一边认真看着账本上的内容，一边坐到座位上。她也不是傻子，有了夏凤岚的提点，她很快就发现了账本中的其他问题。眉头越蹙越紧，她真是，被人蒙蔽了好多年。
夏凤岚安静站在一边，也不打扰楚云夕思考。
“这……”楚云夕刚想和夏凤岚说些什么，抬头却发现夏凤岚一直站在她身边，眼底浮现一抹不悦，“一直站着做什么，坐到本王身边来。”说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
夏凤岚想想拒绝，触及到楚云夕蹙着的眉头，心里想着，也无谓为这种小事让殿下不快，也就乖乖坐在了楚云夕身边。
似乎是凑的有些近了，夏凤岚甚至能够听到楚云夕有规律的心跳声，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颊，手中的账本，竟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视线往楚云夕脸上看去，只看到这个人认认真真盯着账本的样子，深邃的双眸，闪着睿智的光彩。夏凤岚觉得，自己被那双漂亮的眸子所吸引了，竟在不知不觉中，发起了呆。
“凤岚？凤岚？”楚云夕连续唤了夏凤岚好几声，才把夏凤岚的神智唤回来。
“殿，殿下。”夏凤岚低着头，有些羞窘，她居然会盯着殿下发呆。
“你怎么了？”楚云夕问着埋在自己胸口，不说话的凤岚。
“没，没什么。”夏凤岚摇了摇头，“凤岚不小心走神了。”
“是本王粗心了。”楚云夕说道，“你身子还未好全，又看了这么久的账本，想必是累了。”说着，楚云夕合上账本，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先回房休息吧，本王出去一下。”
“殿下……要去哪里？”不知为何，见楚云夕要离开，她的心头，竟然会有些淡淡的失落。
“本王要去店铺里面看看。”楚云夕弹了弹手中账本，“有些东西，要亲眼确认一下。”虽然还不确定，但是，那批私盐，八成是混在了琉璃里面。
“锦辞。”楚云夕唤了锦辞来，“替本王更衣，本王要去铺子里看看。”
“殿下，能否带上凤岚一起？”似乎是怕楚云夕拒绝，夏凤岚又补上了一句，“凤岚见过不少假璃，能够替殿下分辨。”
想着夏凤岚已经很疲累了，楚云夕本想拒绝的。只是，触及到那一抹含着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锦辞，”楚云夕说道，“给王妃一身便装，一个斗笠。”
“是，殿下。”锦辞笑了笑，应了一声。殿下能和王妃这样好，她也很高兴，身为楚云夕的亲信，她最希望的，就是府上和睦了。
“准备一顶二人的小轿子，本王要微服私访。”楚云夕吩咐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楚云夕又补上了一句，“另外，轿子上多放点软枕。”想着凤岚身量纤纤，必然不会喜欢太过坚硬的凳子。
“殿下不是一向喜欢硬座的吗？”锦辞有些疑惑地问道。
“叫你放就放，哪来那么多废话。”楚云夕低声喝道。
“是，殿下。”被莫名吼了两句，锦辞觉得有些无辜。
殿下喜欢硬座，却让人放上了软枕，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夏凤岚看着楚云夕没有什么变化的面容，心头暖洋洋的。殿下这个人，虽然面上不显，也不太爱说话，可是每每做出来的事情，却总是做到她的心坎里去。这样的人，怎能不让她感动。
坐在小轿子上，感受着轿子的颠簸，夏凤岚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同样是二人抬的小轿子，昨日乘的时候，内心只有屈辱，今日却有种淡淡的喜悦。
“店铺尚有一段路程，若是累了，就闭上眼睛歇会儿吧。”楚云夕说道。
“嗯。”夏凤岚轻点了一下头，闭目养神起来，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轿子颠簸的厉害，夏凤岚的头时常撞在旁边的木板上，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楚云夕见状，将人搂进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殿下？”夏凤岚蓦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起来。
“嘘。”楚云夕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养养精神。”
第十章（）
“叩叩”，锦辞敲了敲轿子。
夏凤岚睁开了双眸，看向楚云夕：“可是到了？”嗓音带着一股子慵懒。
感受到轿子的颠簸，楚云夕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应该是锦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吵醒你了？”
“没，本也只是小憩。”夏凤岚说着，就要起身坐远点，她一向都是个很识相的人，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她还是不参与比较好。
“过去做什么。”看穿了夏凤岚的心思，楚云夕皱了皱眉头，一把将夏凤岚拉回来，“本王的所有事情，本王都准许你参与。”
楚云夕这番话，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什么事？”楚云夕撩开了帘子，问着锦辞。
“殿下，有一批人跟着之前的墨竹乘坐的轿子出去了。”外头的锦辞撩开了轿子的帘子，对里面的楚云夕说道。
出府的时候，楚云夕先安排了一顶华丽的轿子，让人假扮了她先行上路。为的就是引出那些一直窥探王府的人，没想到还真上钩了不少人。
楚云夕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可有查到是什么人？”
锦辞摇了摇头：“那批人穿的衣服，都是便装，看不出来。”
“叫墨竹小心行事，别暴露了。”沉思了一阵，楚云夕说道。
“放心，殿下，墨竹有分寸着呢。”锦辞说道。
“殿下，可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夏凤岚何等聪明，只言片语间就推测出了很多内容。
“不过是一些小角色。”楚云夕冷嗤一声，“告诉墨竹，去周半仙那里。”周半仙是近来忽然出现的人物，附近的百姓都很信奉他。
“是。”锦辞点了点头。
“殿下，”锦辞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赞同，“周半仙这种人，还是别沾染比较好。”
历来皇帝都会犯愁这种装神弄鬼的人，若是贸然抓了人，只怕会引起信徒的不满，放任不管，若是信徒越来越多，有心人煽动些什么，只怕会动乱不断。
这些个人物是最不好处理的，一旦失了分寸，招来的可就不仅是皇帝的斥责了。所以周半仙这种人物，官场上每个人都不敢沾上半分关系。
“殿下是想，让那些跟踪的人以为，你和周半仙有联系？”夏凤岚想了想，问道。
“聪明。”楚云夕勾了勾嘴角，说道，“那凤岚，你再猜猜，本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殿下是想让有心人，在上面大做文章？”夏凤岚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只是，殿下这么做，不是等于平白送了一个把柄给别人吗？”
“一个算不得把柄的把柄，逼一个人露出马脚，不亏。”楚云夕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如果真是晋王的话，她和晋王之间的姐弟情谊，算是真的断绝了。
“凤岚明白了。”夏凤岚微微笑了笑，说道，“殿下只需胡诌几句你和周半仙的关系，然后告诉不同的人不同的版本，到时候只看殿下怀疑的那个人，会不会告诉皇上了。”
“凤岚，你可真是本王的解语花。”夏凤岚自信的模样，着实吸引人。楚云夕不知怎么的，竟低下头亲吻了夏凤岚的额头一下。
夏凤岚愣了愣，随即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红晕。
楚云夕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了，咳嗽一声，不再说话。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轿子就停下了。
“殿下，到了。”锦辞在外头说道。
楚云夕率先出了轿子，回头冲着夏凤岚伸出一只手。
夏凤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楚云夕的手，慢慢从轿子上走下来。
“‘秋茗阁’三层的包间可是定好了？”楚云夕问着锦辞。
“定好了。”锦辞点了点头。
“走吧，凤岚。”楚云夕对夏凤岚说道，“‘秋茗阁的’的‘仰天雪绿’茶可是天下一绝，今日带你去品一品。”
“殿下……不去铺子里吗？”迟疑了一阵，夏凤岚说道。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楚云夕微微勾了勾唇，不再多言，“现在，只要安心品茗就行。”
三层的包间十分的雅致，里面还点着白檀，淡淡的香气，闻着很是舒心。
锦辞给两人倒了茶水，就退到外面去了。
夏凤岚端起茶杯，轻缀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淡，但是浓浓的茶香却留在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喜欢吗？”楚云夕静静看着夏凤岚，眼底浮现一抹温柔。
“很好的茶。”夏凤岚点点头，说道，“凤岚很喜欢。”
“你若是喜欢，本王以后常带你来。”见夏凤岚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楚云夕端起茶壶，给夏凤岚添了一点。
“殿下，让凤岚来吧。”夏凤岚说着，伸手想要拿过楚云夕手里的茶杯，却被楚云夕避开了。
“倒茶而已。”透明的茶水顺着楚云夕的动作，缓缓注入夏凤岚的杯中，“本王喜欢给你倒茶。”
看到楚云夕眼底的一抹温柔，夏凤岚红了脸颊，端起茶杯，不再说话。
楚云夕勾唇笑了笑，端着茶杯，看着窗外。
低头喝了会儿茶水，夏凤岚抬头看了楚云夕一眼，发现她正蹙着眉头看着窗外。
“殿下在愁些什么？”夏凤岚问道。
“本王在看铺子。”楚云夕双眸一瞬都不曾离开下面的几间铺子。
夏凤岚顺着楚云夕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秋茗阁”对面的三间铺子，虽然离得有些远了，但是还是能看到牌匾上大大的“萧”字。夏凤岚的双眸暗了暗，那间店铺，是萧家的。
感受到夏凤岚的沉默，楚云夕下意识回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夏凤岚眸中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黯然，略一思索，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那写着‘萧’字的三间铺子，本王年前就给萧齐打理了。”楚云夕解释道，“本王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府上的事情又只有一个管家在打理。正好萧家在这一块略有涉猎，本王就顺势交给萧齐了。”
夏凤岚愣了愣，殿下这是，在和她解释？
“殿下一直蹙着眉头，可是店铺有什么不对？”收敛了一下心神，夏凤岚问道，“不，应该说，殿下从宫里回来以后，一直在烦恼些什么？”
“凤岚，你知道父皇最严令禁止的是什么吗？”看向夏凤岚，楚云夕说道。
夏凤岚摇了摇头。
“是私盐。”楚云夕表情严肃了起来，“有人将这件事情，栽赃到本王头上了。”
“殿下认为，私盐在那三间铺子里？”夏凤岚很聪明，只要给她一点线索，她就能全部连起来。
“嗯。”楚云夕抿了抿唇，说道，“本王名下，只有这三间铺子给了别人，而且，账目有问题的，也是这三间铺子。私盐九成是在铺子里。本王一直在观察，他们是如何交易的。”
“那殿下可是看出什么了？”夏凤岚问道。
“你看那里。”楚云夕指了指往外不断搬运琉璃的车子。
“的确很奇怪。”夏凤岚食指交叉，放在下颚，思考了一阵，“平白增添了一倍价钱的琉璃，怎么会有人买那么多。”
“要么，这个人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有鬼。”楚云夕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殿下以为，那里面是私盐？”听楚云夕说了以后，夏凤岚也认真看起了那车货物。
“私盐的确是很敏感的东西。”楚云夕说道，“所以一般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半夜在四下无人的地方交易比较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真是好算计！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交易，谁能想得到？”
“既然如此，殿下不妨就来个瓮中捉鳖。”夏凤岚说着，将一旁的空杯子倒扣在桌上一片茶叶上。
“本王，正有此意。”楚云夕笑了笑，叫了锦辞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锦辞问了一句。
楚云夕附在锦辞耳边说了些话，末了，递给锦辞一块玉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