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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川今日常服罩宽袍,白得不染纤尘,做主位上看着尹昌进来。
孔岭说:“府君,这就是——”
孔岭话还没有讲完,尹昌已经跪在了地上。老头冲着沈泽川的位置一顿“咚咚咚”地磕。费盛心道完了,跟着跪下去,磕完头就赶着去扶尹昌。后边的幕僚哪知道什么情况,人都在进门,看前边跪了,以为府君在发怒,随着跪了一片。
这堂内的气氛古怪,疑似发怒的府君捏着折扇,准备说的话都被他们磕回去了,坐着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姚温玉反应快,从四轮车上俯身,对跟前的尹昌温声说:“尹老出战九死一生,见了府君自然心绪难平。但今日凯旋是好事,不宜伤情。”
姚温玉的话从侧面夸得是沈泽川择将明智,让老将感激淋涕,顺道告诉后边的幕僚们,这对主从感情深笃,好着呢。
沈泽川这才找着话,说:“行军辛苦,费盛,快扶尹老起来吧。先生们也起来,照常坐。”
费盛把尹昌扶起来,尹昌哪敢看沈泽川,拿出打仗的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出。
孔岭哭笑不得,原本挺轻松的气氛,让尹昌这么一跪,跪得大伙儿都不便再嬉笑。
好在沈泽川把控着堂内氛围,放低了声音,比平时更温柔。他不着急,先问了尹昌行军时的吃穿如何,又问了返程时的天气,几番问答以后,尹昌的答话就顺溜多了。
沈泽川这才切入正题。
费盛原先还想藏,可尹昌的味太大了。老头两个月没洗也没啥,可他们从战场上下来,一身新沾的血臭,这会儿被堂内的热气全给焐出来了。
余小再坐在孔岭的下边,听着问答,忽然闻见股味。他分神琢磨着味,觉得这味既像馊饭拌臭脚,又像泔水泡咸鱼,简直闻所未闻,独树一帜。这味还力道奇猛,不到片刻就占据了满堂,并且后劲十足,让嗅觉灵敏的费盛快昏过去了。
沈泽川全程面不改色。
谁都能掩袖,唯独沈泽川不能。尹昌是给他打仗的,他如果在这会儿露出嫌弃之色,伤的是老头的心。况且给尹昌的赏,在明面上没有那么丰厚,先前的一败也是要算的,沈泽川再掩鼻,下边的人就敢轻慢尹昌。
尹昌不知道周围什么滋味,给沈泽川说樊州火铳的时候手舞足蹈,越讲越高兴。
萧驰野来得晚,他这几日都住在北原校场,听说尹昌回来了,专门赶来见见这老头。萧驰野到了檐下,免了通报。
骨津正给萧驰野褪氅衣,忽然动了动鼻子,露出惊悚的神色。萧驰野瞟见骨津变色,纳闷地问:“怎么了?”
骨津还没答话,就听见堂内“哐当”一声,接着余小再急道:“这咋子晕咯!”
费盛听着萧驰野到了,怕萧驰野进门也闻着味,这跟前坐的可是沈泽川,被熏出什么事他担待不起。尹昌打了胜仗,大家铁定不会责怪老头,那就只能跟他费老十算账,谁让他是随军哪!周围都快招架不住了,费盛真是冤死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先倒下去,栽到沈泽川跟前装死。
沈泽川立刻抬起折扇,拿出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镇定地说:“快扶到偏厅去,请大夫来看看。尹老奔波劳累,成峰,赶紧派人为尹老备热水,待尹老沐浴休息后再开宴。”
尹昌一听要洗澡,急得差点跳起来,说:“府君,我不——”
萧驰野在外头喊了声:“乔天涯。”
“得嘞,”乔天涯弯腰进去,直接把尹昌扛起来,在老头挣扎中哈哈笑,“尹老,过年好啊,该洗了!”
堂内的诸位先生如释重负,不需要沈泽川说话,连忙站起来开窗户。凉风一冲,众人顿时清新拂面,不约而同地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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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偷情()
谁曾想尹昌的澡洗了将近两个时辰,等得书斋内的先生们饥肠辘辘。余小再眼瞅着桌案上的糕点; 肚子直叫。
“犹敬; ”沈泽川从茨州要务里抽身,说; “二月用兵端州,敦州就是补给营。澹台虎在那头对衙门事宜不了解; 你还得再去看着。我给你巡察之权; 有事可以直接禀报到我的案头; 不需要再转呈驿站。”
余小再是都察院御史; 算是岑愈的学生,早年做过巡察御史; 经常外勤地方,对衙门里的门门道道都很熟悉。如今重建敦州,派过去的要职胥吏都是由茨州择出来的新人; 用起来不放心。沈泽川没有把余小再留在敦州做监察道; 而是给他巡察直报的权力。虽然余小再还没有明确的官职; 但他的分量很重; 这就相当于中博目前的臬台,手里捏着中博各州各道的吏治考核。
余小再连忙收回目光; 起身朝沈泽川行礼。
“敦州新建不久; ”萧驰野坐在沈泽川旁边,对余小再说,“澹台虎是武职,原本不该插手衙门案务; 但如今各州缺人,就暂且没了避讳。他在这方面稍显迟钝,大事上得靠你多多提点。”
澹台虎是萧驰野的心腹,下放到敦州是为了填补中博空缺的将职,让他守敦州实际上算是委屈了,有着这层关系,敦州衙门里没人敢逆着澹台虎,萧驰野这句话就是给余小再撑腰。余小再现在有了沈泽川巡察直禀的委任,又有了萧驰野这句话,走敦州就不怕任何人,往后下到其他州也有足够的底气。
余小再喜上眉梢,又不好站在这里流露太过,忍着高兴,对他们俩人再次行礼,说:“下官必定全力以赴,不负府君和二爷的垂天之恩。”
余小再答得响亮,肚子也答得响亮,两方一唱一和,震得书斋内鸦雀无声。
“今夜是守备军的庆功宴,”沈泽川看天色都暗了,“我就不拘着诸位先生了,开席吧。”
席就设在偏厅,原本沈泽川是主座,但萧驰野回来了,尹昌也没有到场,他就稍坐了片刻,意思到了就退了。在座的多是幕僚,沈泽川在的时候也不敢饮酒放肆,府君退了更自在些。
乔天涯不在,没人盯着,姚温玉却不过先生们的盛情,就跟着饮了几杯酒。等到乔天涯回来时,元琢已经微醺了,正靠椅子上跟孔岭和高仲雄谈笑。
乔天涯看他难得放松,就没跨进门,搁了门帘,在檐下陪着。
费盛找到乔天涯,老远就招手,隔着细雪说:“走啊,杵在这儿干什么?值庐里也设了一桌席,就等着你呢。”
乔天涯没动,靠着门柱时有点不羁,说:“主子那头安排了?”
“那铁定得安排妥当了。”费盛走到乔天涯跟前,从门帘的空隙往里瞧了瞧,“先生们散得晚,你待会儿再过来也来得及。这里里外外都是近卫,出不了大事。”
乔天涯想了片刻,抬起帘子。那头的姚温玉往这边看,像是知道这儿有人等着。乔天涯顿了须臾,放下帘子,说:“我屋里还有几坛好酒,你叫人去拿,权当是我给大家的赔罪。”
费盛立在边上定了会儿,只说:“谁稀罕你那几坛酒,没劲了啊,主子都放了行,你还把自个儿拘在这里。”他喝了点酒,比平时话多,“主子前些日子让我招募新人,你知道吗?”
乔天涯抱臂,用眼睛打量他,说:“知道。”
费盛抬指点着自己,又点了点乔天涯,含着酒嗝说:“我给你说句实在话,以后在端州建骑兵,主子最属意你,你能打嘛。可如今算怎么回事,你跟着姚温玉,倒像是忘了自己根在哪儿。你这么着下去,迟早要把前程糟蹋没了。”
乔天涯的刀柄落了雪,他看向庭院,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前程在这儿呢,你也忒操心了。”
“你是太傅给主子的,”费盛放低声音,恨铁不成钢,“主子收你那日,也收了仰山雪。”
乔天涯曾经发誓要做沈泽川的刀,胆识,心性,身手,他什么都不缺。如果他肯,在中博就能做像朝晖和晨阳那样的近卫,往后前途无量,光复门楣不是梦话。可是他自从被放到了姚温玉身边,**就没了。这次招募新人的差事沈泽川交给了费盛,随军的差事也交给了费盛,那都是乔天涯不要的。
乔天涯把飘来的雪花吹掉,看那白瓣被风眨眼间就卷走了,消失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他没有拂掉佩刀上的积雪,也没有回答费盛。
* * *
萧驰野卸了甲,着着单衣看费盛的呈报,上边写了出兵樊州的详情,他说:“翼王连火铳都能搞到手,这本事通天了。”
“一百三十五只,”沈泽川褪着宽袍,“都是春泉营的东西,上边还刻着兵部的号。”
“他一个山野流寇,没有正规军,”萧驰野抬臂搭着椅把手,看着沈泽川脱衣,“谁给他供这么贵重的玩意?”
沈泽川的宽袍滑过臂弯,掉在了氍毹上。常服上是珍珠扣,在弹开时发出了细微的“啪”声,白皙光滑的脖颈顿时浮现。沈泽川手指半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这份散漫没有设防,像是被压在氍毹间蹂躏都不会反抗。
“火铳流失在外对阒都没有好处,该是偷出来的。”
沈泽川的喉结在说话间会滑动,萧驰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它,对它熟悉万分。沈泽川每次汗如雨下时都习惯仰颈,因为萧驰野太高了,让他即便躺在被褥间,也需要这样去迎接萧驰野的亲吻。
萧驰野想到很多画面,但他神情自若,没有流露半分。他的拇指正在无意识地摩挲,让骨扳指轻轻转动,说:“尹昌是不是带回了俘虏?”
“翼王的男宠,姓霍,成峰说是灯州原指挥使霍庆的儿子。”沈泽川说到这里,看向萧驰野,“明早可以见见。”
“这人用火铳吓退了尹昌,”萧驰野说,“会玩啊。”
“肯定有人教他。”沈泽川解掉了最后的珍珠扣,松手时常服落地。
美人终于舒服了,顺带着踢掉了脚上的木屐。沈泽川背着昏光,窄腰透出来,像是兜不住的玉色。萧驰野尝到了隐秘的愉悦,这是不为人知的把玩,侵占兰舟的**缓缓爬满了他的胸腔。
“明早送几只火铳去离北,军匠能画出图纸。海日古在北原校场偷学了尹昌的阵型,打得我还不了手。这次出兵端州,我要尹昌随行。”萧驰野把费盛的呈报扔在桌案上。
沈泽川端着茶喝,闻言瞟向萧驰野,意味深长地说:“不带我吗?”
“行啊,”萧驰野跟沈泽川面对面,佻达地说,“我家有悍虎,平时盯得太紧了,只有行军路上能与你偷欢。”
沈泽川上挑的眼角里猫着坏,说:“你妻好凶,我怕他。”
萧驰野学着沈泽川上回的语气:“我也好凶啊。”
“我不怕你凶,”沈泽川把折扇抵在两个人的唇间,像外边的狐狸,“可是你好久才来啊。”
萧驰野稍稍偏了头,说:“这能怎么办,我惧内啊。”
“换成我,”沈泽川挪开折扇,挨着萧驰野的唇,轻声道,“成日待在家里盼着你,和你枕合欢,跟你赴**……”
萧驰野吻沈泽川,让那没羞没臊的话都变得断续。他摸下去,没找着沈泽川的尾巴。屋内的光暗了些许,床边的垂帷早放下去了,明明没别人,他们却像是真的在偷情。两个人相互磨蹭着,压着喘息。
“我都想要。”萧驰野咬着他,低声说道。
沈泽川被咬得泪花直冒,侧脸蹭着被褥。在萧驰野的注视里湿着双眸,艰难地望向他,负气地说:“你……你这个贪心……鬼!”
萧驰野在交战地待了将近两个月,回到茨州又待在北原校场,现在捏着沈泽川的下巴,盯着他,低声含笑:“你说得对。”
沈泽川被占有了。
时隔这么久,这次感觉截然不同。萧驰野的变化在这里展露无遗,他不再放过沈泽川,那种强力侵占的滋味从下往上,让沈泽川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地掉了下去,被他囚禁了。
心跳,声音,呼吸。
萧驰野都要,他霸占着沈泽川。
沈泽川受不了,汗泪交织着,他快喘不上气了,萧驰野连他还没有淌出来的泪珠都要夺走。
萧驰野曾经想要天空,想要草野,还想要鸿雁山,他熬鹰驯马,奔驰在梦中的大地,可最终他都不想要了。
他要沈泽川。
沈泽川哭了起来,仰着颈,含情眼里盛满了波浪。他在那极致的欢愉里,口齿不清地念着:“阿……野……”
萧驰野以为他在害怕。
但是他微抬起下巴,在潮红里,舔湿了唇。眼睛里满是诱惑,就像从抚仙顶跳进萧驰野的怀抱时一样疯狂,说:“我好爱你啊。”
萧驰野俯下身来吻住他,不要他在颠簸里离开自己半分,也不要他的喘息时脱离自己的掌控。每一下都只重不轻,让被褥间潮湿,也让沈泽川颤抖。
他们在昏暗里纵欢,汗水交融,湿成一片。除了对方,什么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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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强欲()
沈泽川起不来了,腿内侧都是牙印; 被萧驰野压在身下睡到了巳时三刻。费盛来唤的时候; 沈泽川还没醒,萧驰野俯首; 从后边吻他,硬是把他吻得快要断气了。
“饶了我吧; ”沈泽川费力挣扎着; 最后趴回被褥间; 眯着眼; 对萧驰野哑声说,“我……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沈泽川哪儿都红; 被咬的、被捏的,后颈最可怜。萧驰野的胸膛抵着他,让他热得流汗。
昨晚最激烈的是坐怀; 在萧驰野怀里; 被把住了腿弯; 只能靠着萧驰野的胸膛。
沈泽川在颠簸里忘了偷欢这回事; 把“阿野”和“策安”颠倒着喊,喊得自己泄了。后来沈泽川伏在枕上; 又搞湿了底下的被褥; 忘了几回,只记得泪都流尽了,最后昏昏沉沉的,萧驰野还没完; 顶得他求饶似的小声“嗯——”,尾音撩到萧驰野心里,搔得萧驰野又咬他。
“可怜死了,”萧驰野贴在跟前,低声说,“我给你撑着。”
* * *
尹昌今日起了个大早,待廊子底下等着见府君。费盛看老头左顾右盼,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就说:“昨日都见过了,您老怎的还紧张?”
尹昌扯着袖筒,说:“我哪儿都不舒服,昨日给我洗澡,把那么大的皂子可劲地搓,搓得我皮都要皱咯!”
费盛听着这事就想笑,昨天给尹昌派了七八个小厮伺候,洗了足足两个时辰,换了几大桶热水,等到半夜大伙儿都散席了,老头才逃出来,提着裤腿躲着小厮们跑。
“洗澡好啊,”费盛说,“瞧着精神,我看您老今天像我哥。”
“少几把骗我,”尹昌都没睡好,对着费盛小声嘀咕,“你小子净会讲好听的。”他说完又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二爷也在屋里吗?”
“嗯啊,”费盛说,“二爷专门赶回来就是为了见您老。”
“那我能去离北吗?”尹昌赶紧问,“我想见陆将军。”
费盛犯了难,不知道这话怎么回。尹昌想见陆广白是意料中的事情,他那阵型都是借鉴边郡守备军,但眼下离北在打仗,茶石河边沿也不安稳,尹昌哪能乱跑。
正想着,那边就有动静了。
费盛说:“先见府君吧,见完府君再说。”
* * *
屋内开了扇窗子,通着气,今日天不算冷,但是沈泽川畏寒,加了件氅衣。费盛在返程时就查清了霍凌云的底,事无巨细,全部呈报给了沈泽川。沈泽川昨晚睡前没来得及看,现在细细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