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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渊沙哑道:“我不要,我只要清池回来。”
可是,都已经魂飞魄散的人,要怎么让她回来?
后来九渊便离开了不周山,消失于三界,几百年不曾有过他的消息。
沈御只好将那金光细心养育着,集天地之灵,为他启智,重新唤醒他的生命力。
沈御站在云海之上,静看那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等九渊寻遍了世间每一个角落,也再找不到清池的踪迹以后,应该就会明白,这个世上还剩下什么对于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莫要等到最后,连唯一的弥足珍贵也失去了。
他和曾经的清池一个模样。偏不悔,偏不悟。
那道金光出世成形的时候,九渊终还是没有出现。
那日不周山上祥云遍布、霞光万里,周遭的鸟蹄兽鸣不绝于耳,像是在为这个孩子的诞生而欢喜庆祝着。
这是个男孩,身上流淌着一半的混沌之灵,难怪能与不周山上的生灵发生共鸣。
他是个软软糯糯的样子,张牙舞爪,待在沈御怀里很不安分。
就连清心寡欲很久的沈御也不禁多了两分人情味。
生命的奇妙就在于延续和传承。只可惜他的父亲看不见。
沈御想,若是九渊能看见他孩子出世,约摸多多少少会放下缥缈无望的执念。
沈御给孩子起名叫无名。
无名生活在路遥台,渐渐便重新汇聚了路遥台以及整个不周山上的灵气。这大概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不周山上灵气浓郁,又回到最初鼎盛的时候。
只不过山上荒芜,除了路遥台,其他山头上都没再有别的建筑。
周围的鸟兽都定居在这个地方修炼。
从无名满地乱爬到可以两条腿直立行走,很多时候都有鸟兽作伴。他像个无人管教的野孩子。
无名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超乎想象的调皮了。沈御除了每天定时教他修行和功课以外,几乎看不见他人影儿,不知去了哪个山头鬼混。
山里的灵兽们常常教他一些人情世故。
比如惹沈御生气的时候,要懂得撒娇服软,更要懂得卖萌装可怜。这样就会少挨揍了。
沈御为了养这么个家伙,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这本来不归他养的,是无名的爹的责任。沈御身为清心寡欲的仙人,有时候居然也会怀疑,他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无名这个家伙。
沈御常叹气,一张冷漠又英俊的脸,搞得有点沧桑。
沈御坐在云廊尽头,打坐静修的时候,日出从云层里穿射出来。他闭着眼,蓦然就想起了清池。
曾经,她在路遥台上和他一起修行。初初便是坐在这里打瞌睡。
转眼已是不知第几个千年已过。
无名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清池强力剥离出母体,先天受损,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渐渐调养回来。山里的鸟兽和他交流从来都是用兽语,沈御又很少说话,所以他开口说话得很晚。
这天早上很早,无名就从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蹬蹬蹬跑在云廊上,一头钻进沈御怀里坐着,乱扭乱蹭,活像根麻花。
沈御好不容易制住他,他又亲了沈御满脸的口水,糯糯道:“爹。”
沈御一顿,把他从身上揭下来,表情严肃微微拧眉地看了他一阵。
他又讨好地喊道:“爹。”
“我不是你爹。
“爹。”
“我是你师爷爷。”
无名又长大一些了,懂得的东西多了以后,终于慢慢接受,沈御不是他爹的这个事实了。
亏他还平白无故地喊了沈御这么多年的爹。
原来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啊。
八百年后,九渊游历世间归来。
无名和他在不周山山脚下撞见,当时无名正骑着一只孔雀趁着沈御不注意偷偷溜出不周山去玩耍。
结果九渊看见有不明飞行物勘勘从头顶掠过,挥手便把不明飞行物从上空打落。
待揪了一撮孔雀毛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只孔雀。
孔雀背上还有个瓷娃娃,这一摔下来,屁股摔成了几瓣,坐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无名一对上九渊的眼神时,就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那缩小版的脸孔,几乎和九渊一模一样。只是眉眼间略有不同,应是像他娘,让九渊看得失神。
无名是个内心通透的孩子,心里意识到了什么,瘪了瘪嘴爬起来,拍拍屁股扭头就往不周山上跑。
第397章 妖魔道里()
跑了好一阵回头一看,见九渊不紧不慢地和他走着同一条路。
无名上路遥台时再回头一看,见九渊还是不紧不慢地和他走同一条路。无名不淡定了,心慌慌地挡在路遥台前,嫩嫩的手指指着九渊,“你、你不能再靠近了!这里是仙人住的地方!你要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大一小对峙了片刻。
后沈御走出来,看了看九渊,对无名道:“这是你爹。”
无名几乎要哭出来,道:“他不是我的爹!我没有这样狠心的爹,别人的爹都不会丢下儿子不管不问这么久的!”
无名又很不满九渊的长相,道:“你为什么要跟我长得这么像?你不许跟我长这么像!”
九渊对无名没有感情,或者说他对这个孩子分毫喜欢不起来。就是为了护他出世,九渊眼睁睁地看着清池魂力用尽。
纵他走遍世间,也找不到清池所在的任何痕迹。
他也去过冥界,翻过生死簿上的每一个名字,看过轮回道上的每一个鬼魂,都没有清池。
九渊曾悔恨,为什么要给她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到最后她要执着于这个孩子。
带着这样的心情,九渊不可能能够好好照顾无名。他依旧把无名寄托在沈御这里,自己领了神职,甘愿永远去不周山底下镇守妖魔道的大门。
他若能在那里守到天荒地老,大概也是他的结局。
无名很怨他。明明有了个爹就在不周山下,每每他只能从上空眼巴巴地望向那道深不可测的沟壑。他爹就在里面坐镇,他却没有勇气下去看他一眼。
后来无名知道了他娘的故事。
沈御告诉他,他爹很爱他娘。他娘在他出生之日起就已不在了,但是他爹不相信命运,独自在世间寻找他娘的踪迹。
而今空空如也地回来,约摸是不得不接受命运,不得不死心。
无名心中的怨消了,有种悲悯和难过。原来他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他娘丢下他和他爹就走了,他爹这样真可怜。
无名又坐着孔雀偷偷飞进沟壑里去看九渊。
彼时九渊坐在妖魔道大门前,周身仿若要与门上重塑的法印相融合,旁边竖着他的战戟。
无名真担心九渊这样坐久了会成为一尊石像。
他伸出糯糯的手去摸九渊的战戟。将将一碰上,就响起嗡鸣的声音。
九渊许久没开口说话,低哑道:“别乱摸,当心伤到手。”
无名缩了缩小手,习着九渊的动作,和他一起在大门前坐了下来。只是他年少心性,又好动活泼,很快就坐不住了。
无名问:“你很想我娘吗?”
九渊没有回答。
无名又问:“她是什么样的娘啊?”他戳着手指头,絮絮地说,“山里的猫熊精说,娘都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但是我回头就看那猫熊精被它娘揍了。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猫熊精是哄我的。”
许久,九渊才回答:“她确是世间最温柔的人。”
无名越发觉得他爹可怜,他应该背负起赡养老人的责任来。他爹虽然看起来不老,可他有一颗很老很老的心了。
每天只知道跟石雕似的坐在那里。
无名每隔几日就下来看他,还给他带一些不周山上时新的瓜果。刚开始九渊不吃,后来无名可怜巴巴地把他望着,那眼神让他有种隔世恍然,仿佛看见曾经的清池这样可怜巴巴地把他望着。
九渊后来都吃了。
无名学起了照顾人。明明他觉得他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个。
可是没办法呀,谁让他爹比他更不会照顾自己。
无名给九渊梳头发时,九渊忽然道:“师祖给你起的什么名?”
无名道:“我叫无名。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名字。”
九渊后来道:“那往后你叫不悟吧。”
无名:“你和师爷爷都是起名渣是么,怎么都像打发阿猫阿狗一样。”
但无名还是改名叫不悟,这是他爹给取的名字。
无名对那扇门背后很感兴趣,但是九渊一步都不允许他踏进。
无名问:“那里面是什么呀?”
九渊道:“天道轮回,三界秩序重拟,妖魔道重启,里面是用来锁坏人的。”
妖魔道虽然曾被打开过,里面仍是有终年弥漫的煞气。
小孩子天性好奇,越是不准他进去,他心里就跟猫爪似的越想进去。
不悟就是这样。
于是这天,不悟对九渊道:“爹,师祖叫你上去一趟。”
“做什么?”
“不知道,师祖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九渊没料到不悟会撒谎,便暂离了片刻。
就是这一片刻,让不悟跑进了妖魔道里面去。
里面的煞气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大片大片的荒芜之地让他颇感失望。但他身体里流淌着九渊混沌之灵的血脉,自然能感应到这妖魔道里面的生机。
不悟循着那生机就往前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不悟瞪圆了眼睛,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
一棵大树在这里长成了参天的模样。树干之中孕养着灵气,树脚下绵延的土地均是花草丛生。
不悟爬下云头就冲着小河对面跑去。
那一片沃野上,长满了玫瑰花。
一片红色的花海,美丽至极。
不是说这里面都是用来锁坏人的吗,不悟觉得他爹在骗他。
他喜欢这样的玫瑰花,每一朵都开到荼蘼生艳。
不悟流连在玫瑰花海里,这些花像是有灵性,花藤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连一颗刺都没有。见了不悟走进来,主动往两边分开。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浅浅的话语声,冲他道:“小子,谁让你乱闯的?不怕我打断你的腿?”
不悟抬头一看,定在了花海里,又是一声赞叹。
对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红衣墨发的人。他的头发丝水藻一样又顺又柔,顺着衣裳铺在了地面上。
那张脸好美丽啊,不悟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好像整片玫瑰花海也抵不上他的姿容半分。
只不过他闭着双眼,眼帘上有一道疤。
像是个瞎子。
第398章 你娘呢?()
不悟道:“你都没法睁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小子?”
他勾起嘴角笑笑,道:“谁说一定要用眼睛看?”话音儿一落,他的笑容蓦地就僵在了嘴角,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也好像发现了什么,动了动眼皮,“你叫什么名字?”
不悟道:“我叫不悟。”
他微微拧起了眉,从不悟身上感受到了混沌之灵的气息。风吹过来,撩起他的发丝和烈火般的衣角。
小小孩童站在花海里,望得出神。那一双清明的眼,和曾经的女子一个模样。
他的声音扬在了风里,沙哑道:“你娘呢?”
不悟莫名有种伤感,背着手蹭着脚尖道:“我娘啊,我没见过,听说她已经去世好久了。”
对面的红衣男子面容很凉,失神了很久。
风里携卷着花香,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悟看着他的身影,觉得他既孤独又可怜,就跟当初他爹回到不周山时一个模样。
不悟问:“你,认识我娘吗?”
他回过神,道:“认识啊。”
“那你知道我娘的过去吗?”不悟很想知道,但是他爹不跟他说。
红衣男子道:“我知道啊。你过来,我说给你听。”他朝不悟伸出了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
不悟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就只剩下几步便要走出花海时,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冷喝:“不悟,回来。”
不悟回过头去一看,见那边站着的人是他爹。他爹好似对他偷偷跑进来感到生气,一张脸冷冷的,要发火的样子。
他爹从来没这么凶过,不悟吓得抖了一下。
红衣男子眯着眼看向对面很远的九渊,对不悟道:“别怕,他不敢揍你。”
不悟迟疑的时候,男子已然伸手捉住了他的小手,把他从花海里带了出来,一弯手臂就把他抱起。
不悟搂着他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糯糯道:“还没有哪个这样抱过人家。”
“你爹也不曾抱过?”
“不曾。”
“那你爹太失职了。”
男子去抚摸不悟的眼睛,睫毛颤颤扫在他冰凉的手指上,他的手又去摸不悟的小脸,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转眼间九渊就到了跟前,一把将不悟拎起来,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许你乱闯这里。”
不悟耷拉着头,在九渊手里垂着四肢像只小蜜蜂一样,扭着身子也挣扎不过九渊的手。
九渊二话不说,拎着不悟转头就走。
出了妖魔道以后,九渊果真很生气,按着不悟的身子趴在膝盖上,扬起手掌就打他屁股。
不悟的哭声悲天恸地,叫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从不跟我说我娘!你凭什么打我,你都没有养过我教过我!”
九渊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
不悟提着裤子就哭着跑了。
后来不悟就不见了。九渊去路遥台找他找不到,又去妖魔道里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
在妖魔道里,他又见到了楼画月。
除了那双眼睛不在了以外,其余的不曾变过。九渊没话跟他说,只问:“不悟来过了?”
楼画月道:“没来过。”
九渊转身便走。
“他,是你和清池的孩子?”身后,楼画月忽然问。
九渊顿了顿脚步,“是。”
“那清池呢?”
九渊沉默。
楼画月仰头,失落地笑着。他道:“当初沈御剜我独眼夺我性命,后又聚我魂魄,从她手里偷回肉身,让我得以重生。我甘愿苟延残喘地活在这里,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她一面。”
九渊道:“你身负重罪,为天道诸神所诛,若不以那样的方式,你躲不过去。”
楼画月道:“沈御他不是恨透了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因为清池想要你活着。”
多么简单直接的理由。没想到刚正不阿的沈御,也会怀有这等私心。
“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所有爱恨情仇在这里都成了过眼云烟。楼画月只是不甘心,他和九渊一样不曾放下过。
若不是见到不悟,楼画月以为他还要永远在这里等下去。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想来时,九渊仍是觉得痛到淋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看见清池那放空一切的神情,为了救腹中孩子宁愿彻底舍弃了他再也不回头的决绝。
九渊说,“可能是我让她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她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最后一次都不愿意再相信我。”
九渊本也想用救楼画月时的同样的办法使清池重生。只要凝聚她的魂魄,重塑她的肉身,即使大战粉身碎骨,她也还可以回来。
但是他